村上春树：夏日的黑暗

2013-10-25 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的艺术世界

夏日的黑暗

                           文/村上春树

                           翻译/林少华

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我一有时间就扛起睡袋独自旅行，途中听当地人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趣的故事，吓人的故事，奇妙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同当地的历史、地形和气候密切相关。开动双腿那一个个地转这些城镇和村落，就不难觉察到，人们的情思就像细小的鱼鳞一样，紧紧粘贴在那一个个场所。这样的情形是坐飞机，乘新干线或自己开车的行色匆匆的旅行者所留意不到的，只有一身热汗像傻子似的一连奔波几天，才能看出一些端倪。

在一座山里，一位老人跟我讲起了“死人路”。所谓“死人路”，就是死者的魂灵去阴曹地府的路线，而那是早已安排好了的，一如所有的水流沿着河床奔赴大海。而且那是神圣的路，人们应该尽量不靠近那条路。

“怎样才能知道那是死人路呢？”我问老人。因为万一露宿在那样的地方，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很冷的，马上就会知道。”老人说，“即使在盛夏也让人脊背发凉——有魂灵在那条路上走的时候。”

于是我心里暗想：夏天的夜晚还是热点儿好。夏天理应热，热才是最和平的。

但我又时常觉得不可思议：在市中心断气的人该沿着怎样的路线前往死者的国度呢？莫非悄然顺着大楼的阴影，在地铁里摸着黑，或者和雨水一起钻进下水道，无声无息地穿过城市不成？我想不明白。但时至今日，我还是时常一边想起老人的话，一边站在地铁车厢最尾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后面不断扑来的黑暗。

夏日黑暗里

飘忽古人魂

主页君按：特别感谢“行走的莲”录入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