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小拇指上的痣
见到小羊的时候,她正在煮着咖啡,当然不是速溶咖啡。用力的把咖啡豆碾成粉末,在小小的咖啡壶中,在四面的过滤网中,释放浓香。
“好久不见,咖啡还是一样香得醉人。”我向她问好。
“你好,近来还好吗?你似乎胖了一点。”
“是吗,夏天还能长胖,当真是吃了不少东西。”下巴摸起来确实有点肉感。
“不用在下巴上摸来摸去的,能长胖是件好事,起码证明你现在并不寂寞。”
“胖不胖和寂寞有什么关系,寂寞的北极熊不也一样胖乎乎。”我开玩笑说。
“寂寞的人吃的不好。”小羊一本正经的说着。咖啡壶咕咕的冒着热气,活像堂吉诃德苦苦寻找的喷火龙。
“这样的话,你看起来瘦了不少,近来过的寂寞不成?”我在小羊转身的时间里把问题抛了出去。
“是吗?”语气不象手中的咖啡一样热乎,倒不如说是像富士山上的积雪。
“一个女孩子对自己的变化这么漫不经心,即使不是寂寞,心情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那么,除了瘦了点,还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变化吗?”小羊朝我笑了笑。
“长高了嘛。”我打量了一下,着实长高了不少,毕竟好久不见了。
“还有呢?”
“头发也长了不少,虽然没想像过小羊长头发的样子,不过事实证明这样子也不赖。”
“还有呢?”小羊问的有几分执着。
“笑的样子比以前更寂寞了。”我说。
“还有呢?”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左手小拇指上长了个痣。”
不大的一颗痣,边缘是棕色的,即使是痣的中心位置,看上去也只是深咖啡色的,而不是想像中痣的黑色。
“一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煮着咖啡的时候有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我指了指小羊手上的咖啡,也算是指了指小羊的手吧,“原来是左手小拇指上长了个痣的缘故。”我说。
“这会让煮咖啡有不一样的感觉感觉吗,莫非是诅咒或是才能什么的?”
“不,不,不是诅咒,不过是有这么一种说法罢了。”我一一本正经的说。我解释什么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的,大概是性格使然。
“是这样的,”我继续说。“有一种说法,说是左手小拇指上长了个痣的人,将会煮出十分香怡可口的咖啡。”
“这没什么不好的,也许因为这个痣,才有了好喝的咖啡,因此涨了工资也不坏。”小羊对这个说法看来颇为满意。
“能煮出好喝的咖啡本身自然不坏,可这个说法不仅这样,这样的人将会煮上一辈子的咖啡,一生一世。”我说。
“是吗,我不过是在这儿打工而已,假期过了还去上学呢,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想必不会煮一辈子的咖啡。不过你的这么一个说法,可有什么来历,或者说有什么足以支持它存在的证据吗?”小羊问。
“美国的一所大学的一群无聊学生作了一个调查,他们在世界各地找到33名左手小拇指上长了个痣的人,有27个煮的一手好咖啡,并以此为职业。其中的22个人表示会以此为一生的职业,另有5人虽然表示也许会尝试其他工作,但从开始调查一直到今天,这5人都没有更换职业。”
“33减去27,不是还有4个人例外吗?”看来小羊对此说法还是有一点兴趣的。
“那4个人,在没有接受调查之前,从没喝过或煮过咖啡,要不然干脆就不知道咖啡是什么东西。这个证据可以支持这个说法了吗?”我问。
“果然是群无聊的美国学生,这个证据很难让人相信,可还有其他的证据吗?”小羊把不要的咖啡渣倒进垃圾桶里,头也不回的问我。
“不相信吗,不过还有一个证据,那就是我的感觉。”我说。
“那就更难让人相信了,不过这个证据让人更容易接受一点。那么说,你希望我煮一辈子的咖啡吗?”
小羊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窗外开过一辆安静的蓝鸟,在街角思考什么似的停了一下,又好像明白什么似的迅速消失在视野内。路边的行道路无力的垂着叶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没有无所事事的狗,没有冷眼旁观的猫,没有不怀好意趴在一角垃圾袋,没有满怀心事半空飞过的报纸。只有看穿一切的阳光白晃晃的一丝不苟的舔着每一个它力所能及的角落。静谧的午后,单纯而又绝对。
“也不是希望你煮一辈子的咖啡,这种事也不是说希望就可以达到的。不过你不觉得一个人做一件事一直做到死也不失为一件难得的事吗?也许那样做,可以学会同寂寞好好相处。”我说。
“尝尝这个,冠以咖啡之名的神秘液体。”小羊把手上刚煮好的咖啡向我递过来。
“看看外面,披着寂寞外衣的奇特空间。活像是在对对联。既然来到这里,学会同寂寞好好相处大概相当重要。逃走或是同寂寞赌气并非明智之举,那家伙是神都无法战胜的对手。”我叹了口气,咖啡诚然不错,可一想到神以失败者的姿态,拖着自己几乎万能的身躯,消失在世界的边角,不免让人有一点失望。
“那么神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派个人来,在我面前编个左手小拇指上长了个痣的瞎话来同寂寞周旋一番了。”小羊难得的送上了一个十分私人性质的微笑,并非十分迷人,但透出少有的少女撩人情思的芳香。
在某个角落,咖啡默默地温暖着左手小拇指上的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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