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王静之欢
 黄若来 (2006-02-3 11:17:36)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子山公园。
我坐在山顶的亭子里。一边望着广袤的蓝天、城市的高楼与车辆,一边回忆早上做的梦。王静就在我身边。我在石凳上正襟危坐,她则翘起二郎腿吃开心果。我久久漠视天空的尽头。她则耳插手机耳塞,跟随里面音乐的节拍点头偏脑。王静头戴白色花边帽。上面是白色的棉布T桖,套一件蓝色校服样的运动装。下穿一条镶有小兔图案的紫靴裤、一双鞋跟又长又尖的皮靴。王静今天看起来相当漂亮,眉毛画得弯弯,睫毛涂得翘翘,嘴唇樱红欲滴。架一副红色太阳镜。洁白的脸颊俨然晶莹剔透而又制作精良的工艺品,手一触及就会裂成碎片。确实美艳惊人、非凡脱俗。
我的朋友不可能有谁死去——我一面茫然无顾地望着远方,一面如此冥思苦索——他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把持人生,他们中间不乏出类拔萃而又头脑机敏的共和国栋梁、不可能半途夭折,他们都不是命运多舛的短命鬼。可话又说回来,与我交往的人又有谁呢?我在脑中估量大可称之为朋友的人选。李自由?学校毕业前他去了上海,眼下音讯无全,不可能是他。221寝室的ABDEFG君们?照样不可能,毕业之后我与六君天各一方,除去同学录里偶尔闲谈几句,再无可谓之交往的交往。那么——
党政?我想到党政。
“党政”——我不由脱口说出。警觉性高的王静瞟了我一眼,估计没甚新奇发现,继续乐趣融融地听音乐、“咯唧咯唧”地吃开心果。
党政与锐锐,芝麻女说,两人旅行期间租了一只游船过夜,半夜醒来党政将锐锐用皮带勒死,手脚捆牢后投进湖底。尸体明天浮出水面。事情在你们那个世界尚无一人知晓。就连党政自己也真假莫辨。不可能,我说,我的梦没有预兆。
“没有预兆。”我忍俊不禁再次念念有词。本以为声音微乎其微,不料还是又给王静听见了。她“骨碌”站了起来,手叉腰间瞅我脸瞅了大约五秒。接着摘下左耳的耳塞——右耳塞没戴——取下太阳镜摆在桌上,没好气似的鼓了下腮帮,迷惑不解地眯细眼睛盯住我的脸,声音带尖地问道:“我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嘴里干嘛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呢?”
“没什么。”为表示歉意我微微作笑,“想起早上做过的一个梦。”
“想起早上做过的一个梦。”她重复我的话。脸上显得有点不可思议,眯着的眼睛仍无变化。“梦见漂亮女孩了?”她问,张开的嘴几秒没有变化。
“一个怪梦,”我说,“梦里有人告诉我,说我的一个朋友死了。我不知道信还是不信,所以感到困惑。”
“神经病。”王静不屑地说道。旋即架起眼镜,重新坐了下来,“那种东西也信,真是个大白痴。”
“大白痴。”我表示赞同。
“想归想,”王静凑过脸来,伸出小指抵住我的胸口。俨然煞气凌人的女土匪,在向我勒索开往成都的汽车票。“但记得不要扫人家的兴致。”她说,“气刚刚才消,别不识好歹再惹我生气。你也见识过了,我的气量又多又有力,速度也不赖。要叽叽歪歪回家叽叽歪歪去。东西吃完了就去动物园看猴子,今天可是为我出来逛公园的。我是主角,不相干的名堂统统甩一边去。知道么?”
“知道,”我说,“再不想了。”
王静绽开笑脸,热情而又迅速地把手伸进桌上的购物袋,剜了满满一捧开心果放到我手里。“好啦好啦,别挑食了。”她以平和的语气开导我,“什么‘不吃零食’就不吃开心果,这与缩头乌龟有什么两样。多吃点,封住你的嘴。可别再叽叽歪歪了哟。”

[ 本帖最后由 黄若来 于 2006-2-11 09:54 编辑 ]
 renegader (2006-02-3 13:08:36)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故事的发展还是另人期待的.
但王静既然塞了耳塞,逻辑上不可能两次都听见"我"在自言自语的.
 黄若来 (2006-02-3 16:05:25)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哈,谢谢谢谢!!!
 黄若来 (2006-02-6 13:06:18)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王静说“气刚刚才消”,缘于在她出差成都的七天时间里,我没有主动拔打她的手机与其通话,一次也没有——大概是这样生气的——而在事后的今天早上十点,她心浮气燥踢开我的房间门,在我的一番解释(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解释)之后,她才好歹支颐展颜、气消云散。
听起来倒像一场误会,又像恋人之间情调鄙俗的小风波。这样说当然有失公道。
首先,我们不是恋人。在我已经走过的人生岁月里,生活当中从未出现过如此性情多变而又春光四射的女孩——可能是孤朋少友的缘故。她一时风和日丽一时陡转直下雷雨交加,能够与其和平相处我没有信心。她并非我刻意高攀的类型,说成鄙人自惭形秽也行。对于她美丽可人的外貌、热情奔放的性格,我诚然心仪,有所心动有所好奇,但这已经翻出我的想象力的围墙之外,她只能归类于缓缓流逝天空的云朵,我无力触及、也无心触及。其次,王静抱以何种态度、何种心情在与我交往,在她那活性思维闪闪跳跳的脑袋瓜里,我处于何种位置何种高度,我全然不知不晓。此女子实非常人之可比——可能又要说成朋友少之又少的原因——相应地,我就不可以拿衡量常人的标尺来测量其心的尺寸。
所以,在得知王静为何而生气之后,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她爱上了我?我想。如此一想,不禁一阵困惑,觉得自己可能重蹈覆辙,陷入万劫不复的泥沼——这样说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但事实的确如此。同时又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幸运,冥冥之中她偏偏选中了我: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太过臭美了。
“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她冷冷地问。
“打呐!”我说,“你回来的当天晚上就拔通了你的手机,是你自己不接的嘛。9月22号回来的吧?”
“我是问——为什么不在我外出的时间里打!”
“怎么说你也是在忙公事吧?怎么好意思打搅呢。”
“放屁!”她捏紧拳头大声道,“不想打就是不想打,别扯上什么公事不公事。跟电视里的坏男人一路货色,花言巧辩!”
听她如此说,我再没做声。

[ 本帖最后由 黄若来 于 2006-2-11 09:55 编辑 ]
 renegader (2006-02-6 19:04:03)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不知为何,对阁下的这部作品有些兴趣.但愿不要无疾而终.
"竟同观赏马戏团表演无异"觉得有些欠自然.
王静还好没踢出个90度的直角,呵呵
 黄若来 (2006-02-11 9:55:38)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一言以蔽之,王静出差回来我捎去电话她不接、跑去办公楼找她又不理,王静的生气便是此种形式的气恼。我的积极性交涉一铸莫展之时,不料她自己倒找上家门兴师问罪来了。一大早上“绑绑”踢门不说,另外还把我的膝盖弄破了。捋起裤管一看,皮肤发青,要害部位隐隐凹了进去,旁边的破口还有小量血液流出。
“没事吧?”她板起脸孔问。“怎么门踢烂了也不开呢?早开门不就没事了。”
听她口气,显然罪过在我。我没埋怨什么,单脚跳回房间,在床沿坐下。
她立在门口未动,俨然搂住什么玩偶似的怀揣挎包,我看她时,她立即现出不屑一顾的神色,漫无目标地打量走廊里可能对她来说赏心悦目的景致。
“进来坐啊!”我招呼道。之后拉开床头柜,取出纸巾卷筒,撕下小片沾去血迹。
王静摆正椅子面对我坐下,弓起腰,盯着我膝盖的伤口看了小会,轻声细语地问道:“不痛么?”
“还好啦。”
血液一旦聚多,我又拿纸巾沾去,如此重复了三次。最后扯下小截纸巾,叠好后贴住伤口,又拿透明胶布环了两圈,落下裤管。这时间里,王静一声不吭,不眨眼地注视我动作的变化,简直像在观赏天马行空式的特技表演。
“好了?”她问,“安然无恙了?”
“哪里那么简单。但愿别发炎就好。”
“会发炎么?”
“很难讲,”我说,“不过从小到大受伤都是这样弄的,没一次发炎过。”
“厉害厉害。”她露出钦佩的神情,尔后自言自语似的道:“不就是踢了一下,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伤,对吧?”
“是不算什么伤!”我有点不悦,“你看看,走路都成问题啦!”说完起身,走给她看,不料安然无事。痛是有点痛,可步履矫健自如。
我朝睡在里边床上的党政偏了偏头,说:“同事昨天很晚才睡,你是有什么事吧?我们出去说。”
王静瞅了瞅婴儿般沉眠未醒的党政,眉头蹙高两毫米,嘀咕了一句“这人一看神经就有问题”,之后再没说什么。
我匆匆洗脸刷牙。梳罢头发,对着镜子瞄了瞄下巴,但上面根本没有像模像样可称之胡须的胡须,于是打消刮须的念头。折回房间,王静已经不见,估计等得厌烦下楼去了。我带上钥匙钱财等物,快步赶了下去。
 renegader (2006-02-11 12:47:34)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呵呵,该的地方看到了,抱歉抱歉,忍不住多嘴了.
还是在期待着下文,加油.
近来最关注的就是这故事了
 season_furong (2006-02-11 16:17:54)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我去楼主的网站看了你的所有文章,觉得好得很.
非常羡慕可以写出这样的句子.
 经常写日记 (2006-02-11 22:24:54)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看了两段,很认真地看的,觉得还不错。
尤其是对华,我觉得写得真实,据说对话是最难写的了。
不过给个小建议可好?把文字段落编辑一下,看上去会更舒服一点。
论坛字本来就小,如果再很密的话,岂不是看的眼睛疼呢?
继续写,期待中。。。。。
 黄若来 (2006-02-13 12:16:13)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谢谢各位,望批评指正,甚感荣幸!
 黄若来 (2006-02-13 12:18:17)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两人在一桥钻进开往市区的公共汽车,并肩坐在靠后门的位置。车上除去司机,另有五名小学生模样的男孩,都穿戴整洁,一身蓝色校服。脖子上扎着红领巾,恍若鲤鱼的尾巴在胸前摇来荡去。我们上车时,他们一齐投来稚嫩无邪的眼光,时间消遁了般稍事停顿,转而又各自望向窗外。这情景颇有仪仗军礼的意味。我把昨天下班本打算再去办公楼等她的想法告诉王静,说昨夜被党政拉去喝酒,凌晨五点才回来。她说怪不得昨晚打我公寓电话没人接。王静说起在她出差期间我为什么没打电话。
“七天呐!一次也没打。一只没心没肝的大乌鸦。”她眼观窗外,不无埋怨地说道。
“乌鸦?”我迷惑不解。
“乌鸦一长大就把母亲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没听说么?哼,看来你可能连乌鸦都不如,说成乌鸦拉的大便还差不多。而且是一只十足的花心大萝卜。”
大便?大萝卜?我就这两个概念展开思索,但根本弄不懂两者在逻辑存在的关联,“花心”之说也不知从何谈起,就连乌鸦吃母亲的说法也是头遭耳闻。
“对不起,”我无条件投降,“下次一定记得。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不会忘记给你打电话。”
“那也不是。电话打不打其实也不是大问题。”王静转过脸来,目视我下颏下面五厘米的部位,“只是希望你能够想到我,时时刻刻把我装在心里。那样就可以了,对我来说那样便能或多或少填补身体里空洞的什么。装在心里,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影子。”
我不由一怔:“装在心里?”
“装在心里。”
“好的,装在心里。”我下意识地举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顺便架起楼梯、手举烙铁,爬上心脏陡陡的墙壁,在上面烙上‘王静在此’的印记。如何?每天早上打开胸膛一看,你果然在里面‘呼噜呼噜’睡懒觉。我不便惊扰你的美梦,又把胸膛‘咣’地盖上。”
我如此一说,王静显得有点惊讶,略微锁起眉头,睁着眼睛看我的脸。我以为她会因此大动肝火,不想她缓缓伸出纤纤玉指,在我额头上轻轻摸了摸,之后又在自己的额头上停留片刻,冷冰冰地对我说:“你这里怕是出了问题吧。”
经她这样一说,我便缄言不语,之后再不开口。她看起来似乎也不大再想说话,掏出耳塞插进耳朵,一面聆听手机里的流行音乐,一边缓缓后仰,目光呆滞地斜视窗外景致。随着破旧楼宅的一闪即逝,公共汽车转入繁华的商业区。英祥超市的巨大招牌在阳光下闪闪跳耀,半之岛咖啡厅的门前广场上停满了大众、宝马,本田的标志银光发亮。汽车绕过三岔口,眼看就要穿越隧道进入东城,但王静仍没有下车的意思。我问了声下车么?她充耳不闻似的不理不采,兀自听音乐。也罢,我想,反正无所事是,东城也罢西城也罢,去哪里都无所谓。
不料终点站一到,王静即刻下车,不假思索地跨上汽车总站开往贡井方向的一辆公车。而我只能尾随其后。贡井站一到,她又随便闪进开来的第二辆。我搭讪她全然不作理会,终究一辆接一辆地乘将下去。好在自贡城大,公共汽车铺天盖地。我们一概选择靠后门的位置,王静取下花边帽摊在膝盖,背靠座椅,大听特听低级趣味的流行音乐。我则在旁边呆然枯坐,什么事也没干。她把目光索定在窗外某一固定空间内,我则一直悠哉游哉地打量车内光景、数点上下乘客的数目、注视形形色色人物的表情。下午三点刚过,王静终于开口了。
“王青贞的《紫色城堡》。看过?”她摘下左边耳塞问。

[ 本帖最后由 黄若来 于 2006-2-19 10:28 编辑 ]
 renegader (2006-02-13 12:46:39)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对于阁下的文章整体还是不能把握,黄兄还是非常“卑鄙”的如冰山浮出水面般露出本体,呵呵,只是怕自己期待了以后得到失望的结局。不过还是请加油啊。
“装上心里万岁!四肢赞成。”我举高双手,“啪”地拍了一个巴掌,“顺便搭起楼梯手握烙铁爬上心脏的墙壁,在上面刻上‘王静在此’的标记。如何?每天早上打开胸膛一看,王静果然在里面‘呼噜呼噜’酣睡特睡。”这段是够傻的,突然觉得和“我”的性格有些背离。
最后那故事,呵呵,反对迷信啊!(玩笑)
 永泽 (2006-02-13 12:49:34)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又见黄若来兄新续作,真高兴。
我会好好看完。

黄若来 坚持着自己的文风,我知道你的文章很多时候不是写给自己看的,而是期待有更多人的共鸣。
但我这里有些建议:
故事性,是小说的经脉,对话是小说的血肉。
我还是希望故事不要太离谱,虽然村上吹牛成瘾,但太早学习他的文风会陷入狭隘境界。
太容易被扣上哗众取宠的帽子。
主人公一出场就与众不同,自然是吸引人,但起码得让大家有个过渡期。
看过昆町的《杀出个黎明》吗?前半部的真实警匪追杀让人认为这片子为记载真实的片子,但后半部分忽然跳出僵尸,迫使观众还是带着警匪片的惯性思维继续看下去,越发觉得真实离奇!
整个影片因为铺垫有力,让僵尸给观众的真实感受度大大提高。

“党政”经常干些离谱事情,这些“离谱”,希望可以在开篇喝了杯正常水,刷了次正常牙,出了次正常大门 后,才发生。
“过渡到真实”
“避免离奇过头”
“找准文章的主题,即使拉住思维的缰绳,让整个文章--言之有物”
“让读者明白你的构思,期待你后文的出奇发展,而不是一直在牵强的‘奇奇奇’中迷失”
 黄若来 (2006-02-14 14:10:52)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高见呐!两位的话我会仔细琢磨的。这长东西也写到后半部了,这一章的连载无非是点明主题的几点尝试。说它奇,我自己倒真没感觉到。党政是同性恋我私下里归它为记实。梦中所见不妨称之为虚(也就是奇)。紧接着又来个《紫色城堡》,我想的确是虚(奇)过头了。既然你们有此一说,等把它搞定,我再回头细想。我想原因在于情节太过紧凑(几乎全部集中在同一天中),中间没有实际生活的气息,看着实在缓不过气来。再说这篇的结构,总的说来属插述中的倒述。问题是倒述部分与后面在时间上悬殊长了一点,等到吻合时中间只怕已有了一桶内容。以致结构显得混乱。这便是12楼朋友提出的问题。这我也会回头考虑的。总之谢谢。有的事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夜雨 (2006-02-14 16:35:25)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好久没来了
没想到 若来 又 有这么多 感想 出来了

花一千天,把写作进行到底。(呵呵 我等着 那一天)
 黄若来 (2006-02-19 10:29:15)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不止一千天哩。
 黄若来 (2006-02-19 10:30:1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我思索有顷:“没看过。什么东西那是?小说、电影,还是电视连续剧?”这东西我闻所未闻,王青贞何许人也有什么来头也概不知晓。
“故事,纪实神话故事。虽然只是一本书。”
“纪实神话故事?”我迷惑不解,“既然是神话故事,‘纪实’的说法又怎么说得上来呢?”
“反正是纪实。我说是就是。”王静未免有点强词夺理。
我“呃”了一声,接着说:“没看过,这本书。照你说的看来,这个王青贞大概是名了不起的作家吧?”
“故事的主人公,是年纪与我们差不多的一名男子、此女子与彼女子。”王静根本没理会我的问话。“男子与此女子都是妙龄早逝的孤魂野鬼。天地交界的地方,有一个‘饮恨湖’,‘饮恨湖’上有座‘饮恨桥’,‘饮恨桥’通往‘饮恨亭’。有一天,这两只鬼在这亭上碰巧相遇。他们像老熟人似的一见如故、把酒言欢。谈到各自死前的人生路途,彼此开始心心相惜,渐渐爱上了对方。于是,心血来潮似的一起溜出冥界、飞去天庭,偷偷来到月桂树下山盟海誓、结为鬼魂夫妻,还说来世三生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要成双成对、一起活到死。”
王静咽了口唾沫,伸指尖搔了搔像是被窗风吹痒了的眼角,继续说:
“他们请月桂树做媒人、指天地为证,在月桂树下一拜天地、二拜月桂、夫妻相拜,拜完又重头再拜,把三世成亲礼数统统拜完,云雨一番,飞离天庭下到阎王殿报道。但是,这件事很快被月下老人发觉了。月下老人把事情经过启凑给玉皇大帝,问该如何发落。玉皇大帝听了大发脾气,说两只野鬼简直欺人太甚,鬼结婚还无所谓,问题是胆敢跑到天上干那种勾当。于是下令月老把两只野鬼在月桂树上打下的红结解开,为惩罚女鬼,又将男子的红线与彼女子捆在一起。同时玉皇大帝还口谕阎王,说大胆野鬼私闯天庭、行径败俗罪恶滔天,务必严惩不怠。阎王接到谕旨后,立刻召见命司判官,商量该如何处置。打进十八层地狱呢?还是魂飞湮灭?想了想又觉得罪不至此。两个鬼官商量了两个时辰,才定夺拍案,涂改两只鬼的生死薄。判官在‘百年轮回转世’上面划了把叉,下面补了句:‘千年轮回转世’。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两只鬼只能一千年投一次胎,等上一千年才能有再次见面的机会。话又跳一步讲,等上一千年他们是可以见面,遗憾的是:在从三千年时光空隙里拉屎拉尿一样挤出的前世今生来世的时间空隙中,男子一直是彼女子的丈夫,而此女子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成为过他的妻子,连抱都没抱过。这是故事的开头,伤感不伤感?”
“文白相间,有趣有趣,讲得蛮神龙活现的。”我强忍住笑,边捏鼻子边说,“玉皇大帝都被搬出来罗。有点《新白娘子传奇》的味道。”
“伤不伤感嘛?”王静又问。
“可能有那么一点点。”
“什么是‘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可能的一点点是多少呢?”王静寻根究底,势不罢休地看着我的眼睛。
“说不好。”我说,“既然是故事的开头,请再说下去好么?说完了我再发表看法也不迟嘛。”
王静显得有点失望,努了努涂口红的嘴唇,像是在说“儒子不可教也”。之后理了下额前的发丝,凝视什么暗号似的看着膝盖上的帽子。约摸过了一分钟,才一板一言地再次开口:
 linben2005 (2006-02-19 10:39:28)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天哪,叫王静的人这么多呀,郁闷
 撒旦的猫 (2006-02-19 11:02:5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还没看过
8过 我妹就叫王静啊 难不成……
 黄若来 (2006-02-20 9:42:09)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我写的这个朋友也叫王静。真的。名子实际上不动听。用这个名子无非是因为可以萌生更多的记忆。
 黄若来 (2006-02-20 9:42:35)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前世里,男子是一棵树,百果树。此女子是一个姑娘,一座美丽村寨里最美丽的姑娘。而彼女子则是另一棵百果树。两棵百果树并根长在村寨后头的山林里。姑娘从小就学习织布。那是远古时期,一个男耕女织的时代。姑娘长到花一样的年龄时,织布的手艺在周围百里都闻名。她用七彩丝线编织成多种多样的花,月季、玫瑰、玉兰、黄菊、蔷薇、紫丁香。山上有多少种,她就会织多少种。每当春风吹过村寨的时候,她大清早就上山,采来各种颜色的花,然后插在机头的花篮里,不分昼夜地照着织。织呀,织呀,在她的胸前好像流淌着花的河流,逗来了成群的蝴蝶,飞舞的蜜蜂。
“有一天,她问寨上的百岁老人:‘爷爷,村寨里的花,我都织完了,世上还有没有更美丽的花呢?’
“百岁老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说:‘有!有!’
“‘什么花呀?’
“‘百果花。’
“‘爷爷,这种花什么时候开呢?’
“‘四、五月间的深更半夜。’
“四月转眼来临,她每个晚上一个人溜到后山,蹲在两棵百果树下,睁着眼睛望着那翠绿翠绿的树叶,一天,两天,半个月——一个晚上,月亮刚刚露出云缝,百果花开了,一朵,两朵,三朵,霎时雪白一片。女子轻轻摘了一朵,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哪知道,她的嫂子是一个惯于拨弄是非、心肠毒辣的女人,跑到她父亲那里告状,说她不学好,每天晚上溜到后山找野汉子。她父亲喝得醉熏熏的,随手拖了一个棒槌,走到后山,就是一棒,女子倒在了百果树下,手里还紧紧掐着刚从树上摘下的百果花。”说到这里,故事像是完了,王静一声不吭抓起膝盖上的花边帽重新戴在头上,之后想起似的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桔子,剥皮后一瓣一瓣送进嘴里。
“我也要!”见她吞下第三瓣,仍没有过客的意思,我不失时机地开口了。她不耐烦似的瞟了我一眼,再次探包摸索一通,掏出一个大的,我接过,道声谢谢,照她那样剥皮分开,投进嘴里。味道不错,酸甜可口。
车内越来越挤。一家大小的四口人在前门投了硬币,跑到后门上车。司机在前面对着人群大吼“往里走往里走”。我身边竖杆旁站着餐厅侍应生模样的三名粉装女孩,活活三条修长的胡萝卜一起挂在吊环上对什么喋喋不休。一家四口中的男人握住我面前的横杆,一边抚摸下面儿子的头,一边怔怔地平视窗外。
一个桔子吃罢,王静似乎多少恢复了元气,一边拿手巾试擦嘴角,一边侃侃而谈:“此女子——那个可怜的织布姑娘——死了一千年之后,便来到了今生。男子与此女子、与彼女子的今生。是他们的今生,”边说边强调似的伸出小指头,捅了下我的臂膀,“不是我们的今生。他们的今生离我们的今生——现在,要有一千年。”
“明白明白。”我一边回答一边吞掉最后一瓣米桔。这时间里,汽车一阵颠簸,三名侍应生女孩中的一名的屁股已经靠到我的侧背,且毫无收敛的意思,透过侧背我能真切感受到此人屁股的形状与温度。估计对方也出于无奈——想着,我往窗边挪动四厘米,与王静紧紧贴在一起了。王静无动于衷,脸上表情毫无变化。

[ 本帖最后由 黄若来 于 2006-2-27 12: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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