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和朋友突然为一篇小说里的情节争地面红耳赤。
从晚上7点一直吵到夜里12点多，两个人喝了64听啤酒，时间之久，争吵之激烈，完全超乎我的想象。
“他写的全是狗屁！”朋友将手中的啤酒罐狠狠的扔在脚下的河里。
——争吵到这里恰到好处，也嘎然而止。
我们两人一言不发地站在啤酒堆里，把啤酒罐子清点了一下（像大学老师一样统计台下学生的人数般），我比他多喝了一听，几乎打了个平手。
但是因为是他架着我回家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却是他赢了。
◇◇由此，我不禁想起自己以前某篇小说里写的片断：
“我跟说啊伙计……”潮失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将脸上那颗大的几乎要坠下的鼻子向上托了托。
“嗯”瓦根不情愿地抬起脸，皱起眉头，将手里抓起的一把爆米花全都塞到嘴巴里。
“我昨天在干将路上看到一只骑着自行车的青蛙，骑的真是够快，害得交警不得不开着警车去追——我估计它也没有身份证，如果被追到的话，青蛙肯定有大麻烦。”潮失说完，居然气喘吁吁，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真的吗？不可能！”瓦根微张着嘴巴嘟囔着，生怕从嘴巴里漏下几个——额头上的皱纹可以塞进几颗爆米花。
“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就在靠近观前的那一端，很多人看呢，那青蛙的腿比般舞的身高还要长。”潮失有点急了：“我当时还看了表，是下午五点三十七分，很多人——下班高峰啊！”
潮失便开始不遗余力的描绘他见青蛙和交警赛车的火爆场景，当然连青蛙诡异的笑容，自行车的牌子也没有放过。
“那青蛙左手食指上套着个戒指，那颗钻石真大。”潮失最后还不忘补充一点。
“我相信”般舞在身后拍拍潮失的肩膀：“我只是搞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拿我的身高和青蛙的腿相比？！”
◇◇如果让我悲观点的讲，如果非得让我找出这个世界里相信小说的真实性的人，我只能说出两个，一个是我自己，另外一个是叫做久落的女孩——如果久落也曾经真实存在的话。
认识久落应该是在公交巴士上，说是68路双层巴士也无不可——因为我喜欢——我一米六五的身高，迫切需要在高高的巴士上挽回一点面子，而且我喜欢坐在二楼最前面靠近窗户的位置，只有它才能让我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那个位置非我莫属，就如方向盘下的位置早被司机定下来一样。
为了满足上述那小小的要求，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我就要开始做最周密的计划。
我必须得通过计算巴士进站的速度，司机刹车时用的力气，甚至当时风力和风向，判断出巴士完全停下的准确位置。
我也要分析和我一起挤车的人群，那些有可能抢在我前面，并且还可能坐在二楼最前面的位置的人必须毫不留情的挤掉。
我没有选择，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由于我所在的公司和家恰好是在68路的第一站和最后一站，所以，这个优势使我很少失手。
◇◇12月4日，和往常一样进展的非常顺利，我在100米跑道上，遥遥领先，而且快接近终点。
等我冲到二楼，发现那个位置已经被一个女孩子给抢先坐下。
无论我怎样地努力和她协商，那个女孩始终没有将屁股从那个位置挪开（女孩穿着黑色低腰牛仔裤，屁股很好看，很温暖，因为和我家里黑色暖风机差不多模样，我把双手放在她的屁股后面，她仿佛并不在意），我只能失落地坐在她的边上，定定的注视着。
她戴着眼镜，单眼皮，脸瘦长的，皮肤非常白皙，嘴巴一直保持着预备笑的姿势。
嘴角边上笑出的皱纹像一个完整的括号。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是眉毛到前发际的距离差不多有十几厘米，简直大的离谱。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记忆力这么好，头脑有这么聪明的缘故了吧！”——这句话是她后来对我说的。
她面部的表情，以及她的身体，就如同她放在书上的双手一样（书放在她的膝盖上，只露出“落”字），只在巴士颠簸的时候轻微地摇晃了几下。
◇◇“我叫你久落吧”巴士二楼只有我和她两人，我找了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是的，我叫久落，我今晚正要和你回家”她头也不侧，所以我也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当巴士到站的时候，久落跟在我的身后，真的和我回了家。
我的家里非常简洁，能够立在地上的也只有一个冰箱，一只原木的小方凳，还有一张床。
简洁是因为怕了朋友老笑我是蜗牛，也是服了心底流浪的欲望。
久落从包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然后洗了手，从冰箱里拿出一只业已干瘪的苹果，在洗脸池简单冲了一下，坐在床头，自顾自啃着，喉咙在嘟囔着什么，好像在哼着什么歌曲。
她突然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快步跑到厨房，将我的管道煤气总阀给关掉了。
——能够如此准确地找到隐藏在第三只抽屉里的煤气总阀，可见她对于我这个房间熟悉程度完全可以与房屋的主人相提并论。
我将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她没有拒绝，我轻轻含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也没有拒绝，我随即把她托起，平放在床上。
等我压在她身上，再次吻她的时候，她推开了我：“这次不行，我不方便”
我站起身来，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然后，我跑到洗手间，悄无声息的自慰。
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响起轻微的鼾声。
从此，这个奇怪地女人走进了我的生活。
◇◇关于这次邂逅，她后来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的版本：
她说她本是我大学的同学，那年冬天千里迢迢从成都赶来，只因要说服我尝试去找个女朋友。
“你看，这个就是我。”她拿出我们毕业时候班级合影照片，指着边上那个侧着面的女孩。
——别说能否清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就连久落这个名字我都无从记起。
“本来想劝你找个女朋友的，不料自己却陷进去了。”这句话是她在接到她老公电话后对我说的。
眼里的雾气，悄悄地在她的眼角结了冰，静静地挂在那里，却终究没有掉下来。
◇ ◇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上班了，对于在办公室的梦游，我宁可相信我在夜里的梦是真实的，但是为了抢到那属于我的巴士座位，我不得不坚持7点钟起床（现在早上6点45分，久落就扯着我耳朵：“宝贝，该醒了，太阳出来啦。”）8点半到公司，然后在公司搂下晃到9点半。
晚上是一起做饭，她说一直减肥，桌子上筷子也几乎不动。
十一点半准时睡觉，她的手搭在我的肚子上，头枕在我的胸脯上打着呼噜，她身体一点也不沉。
唉，就这样一转眼，她已经让她老公和两岁的女儿在成都等了近半个冬天。
◇ ◇不管怎么说，我开始有了女朋友了。
父母自然非常高兴，打算来苏州过年，朋友也知道了，饭局自然是少不了。
怎么说呢？春节前夕是乱得一塌糊涂，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也一件比一件离奇。
父母从山西老家带了些大米，还有面粉，当然还有打算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兴高采烈的赶来。
但是自从在车站接他们回来的路上，他们的表情就非常尴尬，因为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始终无法看到我给他们介绍的儿媳。
而那个时候，久落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透着后视镜看着他们。
大概是他们年纪大的吧，或者他们对久落有什么看法？
我无法揣测，我只能静观其变。
晚饭是久落做的，我习惯在她的身边忙活着，久落那天的话特别的少，任油烟机肆无忌惮的嗡嗡叫着。
透过厨房的门缝，看到父母在争吵着什么，然后是母亲悄然落泪。
等菜全部做好，一桌四人静悄悄的吃饭，这个时候久落的表情极不自然，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我，甚至手边的筷子终究没有动过。
我无可奈何地向她摊了摊手。
“舞子，家里还有事情，我们明天得回去了”父亲咳嗽了一声，随即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知道，我这里肯定有父亲非常不满意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我，或许是因为久落，但是，作为他最小的儿子，我当然知道，只要父亲做下的决定，我是没有办法更改的。
他有他的理由，他如果不对我解释，我是断然无法问出的。
“那好吧，晚上你们早些休息，我和久落早上送你们”我站起身，给他们收拾床铺。
我和久落在隔壁房间打了个地铺，听父亲还在和母亲争论着什么，我们四人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清早，就听到父母洗漱的声音，我们也只好起床。
外面下着毛毛的小雨，先是母亲开了大门，父亲跟在她的身后，向我们摆手：“舞子，你不要送了，我们还能找得到回去。”
父亲说“能”字的时候，声音特别的响——我知道，他肯定还在生我们的气——父亲已经是76岁了，不要说回家的路，就连我小区的大门，他们俩也未必找得到。
我们都没有来得及撑雨伞，就跟在父母的身后小跑着——那雨真是凉啊，我们的话都冻僵了。
◇ ◇送父母回来的路上，朋友电话约晚上请我们吃饭。
久落就拉着我的手，硬要在商场给我买了个剃须刀。
“胡子还是剃剃吧，说不定父母就是生你胡子的气呢”久落吃吃的笑着“晚上见朋友，人也该精神些。”
晚上吃的是火锅，久落很喜欢的，她以前和我在外面吃饭时，一直是用我的餐具，不过这次，她想拥有她自己的一套。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服务员才给久落提供了一套餐具，但是，当我给朋友介绍久落的时候，朋友一脸惊诧，一如我父母初见久落时的表情。
——真的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周围的人一见到我介绍久落，他们就是这同样的表情？
我低头想望了望坐在身边的久落，不料她突然转身跑开。
我随即追了出去，却被身边的朋友一把扯住。
“觉风，你别拉我！久落好像生气了”我声嘶力竭的大叫起来。
“舞子，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太好了，太好了”觉风拉着我的手再也没有放开，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哭了起来。
◇ ◇是父母开车接我回家的，让我很难理解的是：之前，我居然在一家精神病院断断续续治疗了近一年——那年初，我和女友千若刚刚分手。
◇ ◇这些事情现在想来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想也罢。只是久落后来一直没有出现过，每天早上使用久落送我的剃须刀的时候，我都在想：“久落究竟去了哪里？我们究竟是怎样邂逅的？抑或——她该不会从来就未曾来过吧？”
不过我记得，她在商场给我买剃须刀的时候，她对我说：“说不定哪天我会突然离去，所以我要你每天早上都会想起我——当刀片钝得无法剃掉你胡子时候，我就会像长有翅膀的仙女般，带着崭新的刀片，亲手帮你装上。”
——久落，我听营业员说刀片的寿命一般是三年，我平时要经常使用，让它钝得快些，这样你就会快来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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