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一個地方，那裡橫著一座小山，一邊靠著寧靜的湖水，一邊緊挨著繁華的都市。從前，人們需要每天搭乘公共汽車往來于山南和山北之間，從微微蒙蒙亮的清晨到飄滿霧氣的傍晚。那時的這裡遠不像今天這樣嘈雜，也遠沒有今天這么多的人，被高大的法桐樹密密地遮起來的小路上，僅有的一點點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頑強地洒向地面，路邊堆放著破舊的自行車，小路盡頭的拐角處人來人往。
那時，一個少年就生活在那裡，常有些小小的煩惱，但大多數時候快樂。
在秋天，那個少年總愛一個人爬上那座山，然后躺在堆滿了金黃色落葉的草垛上睡覺，做一些千奇百怪的屬于十八九歲的夢。偶爾地，會有一兩只遲遲不愿南飛的候鳥盤旋在少年的頭頂，賣力地叫著，感嘆著年華的流逝。漸漸地，他愛上了這座山，那恐怕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記不清時間。
于是，之后千百次地從它的面前經過，那個少年都會感到一種幸福，因為這座山的存在使這片原本死氣沉沉的土地或多或少地煥發了一點生機。
在那個非典的夏天，少年無數次地穿過這座山，去到外面的世界——因為全國都在封鎖（一個國家被一種傳染病嚇得屁滾尿流）。少年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爬上山，籍著一點點微弱的月光，穿過滿是墳塋的山坡，跑到湖水邊，去呼吸自由的空氣。他從來沒有懼怕過它。
那座山就這樣靜悄悄地聳立在窗子的外面，也偶爾打個瞌睡。在那期間，有人來過，有人離開，有人出生，有人死亡，只有它渾然不覺。
然后又過了好多年，曾經的憂郁少年變成了滿頭白發的老者，曾經纖細的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終于有一些人感到了不便，于是就決定在山南山北間開一條隧道，使人們來往更加方便。緊接著就是畫圖，豎腳手架，塵土飛揚。終于在那一年的秋天，貫通了山的南北。
往后的日子裡，隧道裡常常飄出男孩女孩的嬉笑，人們漸漸習慣了有隧道的生活，也漸漸忘掉了曾經山的樣子。
時間不停在走，世界不停在變。
山北面的土地上樹起了一棟棟高大的樓房，原本冷冷清清的湖邊也漸漸熱鬧了起來。每天的早晨，都會傳出朗朗的讀書聲；每天的夜晚，都能聽到男女之間的綿綿細語。
一天夜裡，幾個年輕人爬到隧道的頂端，拿著吉他，大聲歌唱，對著隧道地下默默站著的少年。據說那個少年即將離去，在冬天以后。
山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只是它從來都不曾說話。
冬天過后，春天來了，春天過后，就是夏天。天色由藍變灰，再變藍。但是，山的顏色卻始終沒有改變，山的表情始終如一。
后來有人說過，那座山，曾經名叫南望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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