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木:
我们在时间的洪流里相遇,这已是不易,又多求些什么呢。
Season
穆木:
2003年的第一天终于来临。
我边刷牙边拉开窗帘,拽出了一片含羞的冬日阳光。冬天的阳光总是象隔了一层什么似的,有种可望而不可及的错觉.
窗外挂着那只你送给我的小熊,我记得有一次你说,你从来没有那样子的凝视过它的细胳膊细腿,你决心要好好爱它。小熊这时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水,仿佛悲伤,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是快乐而温馨的。我常常怀疑熊是不是真的象我们家狗一样有什么感情可言,觉得它无非是一团棉花罢了,甚至有时候还要疑心我们家的狗是不是也没有感情,或者有没有办法真确的表达感情与理解感情.
广播里的主持人和听众不停的告诉我今天是新年的开始.”新年快乐”他们多少有些没心没肺的快乐。
再后就是广告。
我的房间里除了广播的喧哗其他全然寂然。只有钟在告知时间的停留和我们的飞逝。
Season
穆木:
这个礼拜我们要参加历史会考,成堆成堆的干巴巴的”历史”在我的房间里展开.
它们象是风媒植物一样借着风力在我的床上,桌上,椅子上,甚至我最喜欢的地板上,然后我被强迫着去采摘他们的果实.
这些毫无生命力的文字仿佛是埃及金字塔里的尸体,后人虽然不断的期待他们无垠的生命在人类的不断企求下重生,引领真正的长久与幸福。然而我终究无法尘埃之后窥探到任何所谓的历史的庄严与明镜之说。
它们的存在如同那位在讲课时唾沫横飞的历史老师,只是一个让我们通向功利与世俗的东西罢了。
当然要是问我何为历史我也难以明状,我想起你和我讲过的一句话,你说有些东西你越是想定义它是个什么,你就越不明白。
我想这个是很有道理的,不是吗?
Season
穆木:
对于这件事,我几乎难以对你启齿,当然它并非我的耻辱,只是在一段时间里,很难下结论的东西总是这样的令我难以启齿的。
昨夜的一切都仿佛置身梦中,(如同我希望的那样),但嘶哑的喉咙和肿痛的眼睛却不容分说的告诉我一切的真实得不可否认。
是可怕的事实。
是可悲的懦弱。
几乎是摧毁性的……
我记得你告诉我,所谓亲情不过是一种时间造成的习惯,你对他们的容忍是因为你习惯了要对他们容忍,我当时对你这话其实是不屑的,甚至觉得你是那样的残忍,只是如今我知道你是在用冷漠代替伤害。
Season
穆木:
我今天中午在图书馆看完了三毛的全部作品。
这个流浪一生的女子终于在1991年的1月4日去世,当时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时我的生命刚刚开始不久。
我们在这人间参肩而过。
当她独自走进雨季时,却将我们领入一条叫做阳光的大道。
那一天台湾的天空肯定异常的美丽晴朗。
看完她的书后我静静地在书页和阳光的和谐共舞中慢慢入睡,知道吗,我很久没有在白日里入睡了,而此时的阳光却象是奇妙的精灵一样将我引入天使的世界。
面对这世间不断上演的叫做轮回的故事,我竟露出了意料之外的微笑。
人生不是迷,有谜面就有谜底。人或许果真是梦,在一个又一个时间无垠的天地里的邂逅之后,迷失了梦的主动权,每个人沉迷在自己或是他人的梦境里。
Season
穆木:
在用一支刚刚在楼梯的入口处捡到的笔给你写信。
是一支男式的钢笔,里面还残留着上一位主人给它灌溉的钢笔墨水,是黑色的纯正的墨水,在满是尘埃的空气的折射下那些黑色的液体一点一点的闪着诱人的光。仿佛是夏日里的洞庭湖面。比起墨汁,钢笔本身似乎要逊色很多了,本来应该是涂有黑色漆的钢笔,现在脱落了很多,尤其在笔套和笔杆相接的地方很明显,黑色的漆几乎已经消失了,显出以前笔杆的金属的颜色,铜是一种相对比较暗淡的金属,即使在阳光的暴露之下依然含蓄的保留自己的意见。如同森林一样沉默。
它现在因为一次偶然在我的手里,那么之前呢?在怎样的西装口袋里安详的度过自己的义务?它或者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见证了一段爱情的破灭,或者在某张洁白的纸上留下了阴谋的名字,或者在某片叶子上写下了世上最美的诗歌,然后漂流到海里。
但不论怎么猜测我还是没看透这世界给我的迷题,猜不到这迷离的答案。
或许这也不是什么给我做的题也未可知。
我做了太多一相情愿的事情了,不是么?包括我对你的爱情。
写完这信我就将这笔放回原来的地方,我想如果它是来旅行的,那么继续吧。
Season
穆木: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我去减了短发。
所谓的短发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干脆,我是做事不怎么利落的人,多少有些患得患失,所以做任何事情我都有些犹豫不决。是优柔寡断的家伙。很不积极的生活态度,我记得有一次你这样说我。我当时没有回击你。
减完以后,乘地铁之前我在站里的自拍照相机留了第一张短发的照片。
一共是四张,我的喜怒哀乐。
我想起早些时候,我对短发的女孩子青睐有加。她们看起来象在阳光里飞舞的天使。甚至在她们的短发的末梢还看见光晕。有种天堂花香的味道。
但是一旦自己减了那样的头发,倒是不觉得了。
好象我本身不适合这种样子啊,还是我天生不是天使的料?
或者没有做天使的本分。
我以前问过你这个问题,还记得吗?
Season
穆木: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隔着曾经被雨水热烈拥抱而现今只留下狼籍一片的玻璃窗,我可以依稀的看见昨夜,他们恋爱的热烈,他们用鱼代替了相互爱抚,用雷代替了爱的呻吟。只是为什么今天就只剩下了这阴沉的脸?
也许一切炙热的爱情以后都是可怕的冷漠。
如此说来,你一生中最爱的人其实是那一个荒唐的夜晚在某处已经忘记的地方相识的男人也未可知。生命本来就对你没怀什么好意,那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不是吗?
被砸碎的玻璃桌面至今没人来更换,家庭一旦即将破灭,所以的东西也就无所谓好坏了。爸爸几次说是要来换掉,但是每次我听见,和看见的都只有喋喋不休的争吵和无谓的分离与再续。
家里的东西在我看来其实是他们幸福生活的象征,当他们不再相爱又怎么会继续爱那些东西呢?一切也就此变的麻木和无谓。家里的东西和他们的生活相联系,是因为相爱的生活在继续,这些东西才继续拥有意义。
我说的对吗,穆木?
你也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喜欢某件东西吗?
Season
穆木:
上海已经很久没下过什么象样的雪了。
但是今天看起来是个可以有例外发生的日子。
打开广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我有些痈懒的心情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
自从他们的关系紧张以来这是家里吃到的第一顿早餐而且很有些样子。煎好的蛋加在图了色拉和草莓酱的面包里,还有水果和罗宋汤。我很高兴,说实在的。非常高兴来的。
我翻出那件很久没穿的红色毛衣。想象自己将在雪地上用最潋滟的色彩粘贴到大地上去的样子。好象中国的剪画一样,贴在白色的纸窗户上。
我猜想麦田里稻草人也应该如此快乐,因为雪让他的心变的光滑平整,如同丝绸一般的美丽。
Season
穆木:
晚自修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无声无息。整个过程我几乎没看见。那些雨就在我发现之前飘落在了人间。果真是春雨润无声。然而就是这样温柔的雨落在我的睫毛上的时候,胃里竟然有种抽搐感。
我常常有这样的反映,从心理上的直接转化成生理。似乎是少了一些什么必要的连接过程一样,好象电脑的主机和显示屏之间没有连接线一样。
然后我去了学生宿舍的厕所,其实是迫不得已我才去那里的,那里在我看来似乎没和大地有什么联系,好象就是悬空的一个厕所。可能是靠近高架路段的关系,这个厕所常常发出类似与轮渡上的声音,确切讲来是庞大的机器运作时候的声音。让我感到不自然的晕眩。
或许还真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会突然将形态尴尬的人们从某处入口吸入其他的空间。于是我在吐完以后逃一样走了。
在我逃离之前,我听见那高架上传来一阵叫人心惊肉跳的刹车声。
Season
穆木:
现在铺满阳光的图书馆里给你写信,刚刚吃的散利痛让我漫漫变的平静起来。甚至又可以感受这木制地板上阳光和尘埃的美丽的舞蹈。
“这个药不好多吃,知道不知道?”这个经常这么教育我的医务老师今天又再说。
“恩,知道。”
“每次都怎么说,但是还不是常来拿?”
“呵呵,恩,下次记得了。”我笑着说。
其实你也说过我是不是,我记得当时你说这话时候脸上的表情让我非常恋倦的感觉。那时我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当时幸福的样子就象是被悬挂起来的名画,终究近不得人间。
Season
穆木: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写信给你了。
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心灵已经麻木了很久?呵呵,这种问题我知道你没法回答。
我们都只是蒙着眼睛找幸福的人罢了。
现在是不是到了那块布剥落下来的时候了,因为我居然格外清晰的看见了一切,美丽和丑陋,温柔和残忍,敏感和麻木。
原来听见的以为圣歌的东西,你知道吗,不过是破旧的录音机的声音。
Season
穆木:
今天我看了一天的电视。
那些支离破碎的,流离失所的事件组成了剧中人物的生活也同时组成了我们的生活。
每一分钟都有关爱情,然后大家无非是陌路人罢了。
Season
穆木:
时间果然是飞快的。
记得有一种说法,人类社会是因为灾难而快步踏进。
我盯着表看,上午九点15分。生活开始有规律的跳动起来,反复建立一个个乏味而实质惊心动魄的圆。
上午九点16分。当你看这时间想蚂蚁一样从你身边走过,驮着你的的所有感情,大摇大摆。似乎很缓慢,但是稍纵即逝。
上午九点17分。我用手指触摸,电波的流畅曲线。
上午九点18分。时间和音乐一起调配的鸡尾酒,悠扬,轻荡,柔滑,令人轻易沉沦。
我的生活很平和,并且美好。
夜的黑,心的暗,交相辉映。
Season
穆木:
这个季节很奇怪,不是吗?每个人都在微笑,号啕和放狂。
我善待我的过去,那种有种种美丽的人物,故事,地点,时间和和煦的阳光。我爱他们,正如我爱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我那样珍爱他们,觉得轻易不得碰触,他们象是世界上残留的美丽一样受到保护。
这是尘埃里开出的花。
张爱玲的话,还记得一句,生活是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Season
穆木:
信纸用完了,只好用这泛着紫光的A4纸给你写信。
在强烈的灯光下的这种本来就白的过分的纸越发的慌眼起来,甚至眼睛有种被刺痛的感觉。但是在柔和阴暗的灯光下倒是有别样的美感。如同珍珠母贝那般光彩夺目。其实我一直都想要那样的一只手表,细细的表带,金属的光泽,兰色的珍珠母贝的光亮。
有美丽的手表才有美丽的时间。
我们有意无意间就是这样生活着,注重着表象。
包括对于爱情我们也是如此。
Season
穆木:
我今天做了关于以前同学的梦,那些笑容,又一次在我眼前展开,但多年以后,成了甲古文,莫名难测。
Season
穆木:
上午刚睡醒的时候,我哭了。
阳光在云层中偶尔地掩藏起来,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做着调音师和灯光效果。
没有音乐,但是回忆如同撕去的日历又从垃圾桶里自发的爬上了原来的位子。
笑颜晃来晃去。无声如初期的电影,人物在笑,笑啊笑,一直笑,却从没听见过他们的声音。
直到我终于哭泣。
我记得那些人,有时候却忘却他们的姓名。是的,三年半的回忆,我在三年半里一点点的蜕变,然后在这一年里巨变。
我一直回避任何在聚,我怕见到他们,或者说是害怕被迫接受和认识改变后的自己。
但是,穆木,我想我和你都是没有回忆便活不了的人。
我想念那个时代,但是我们都回不去了,是不是?穆木请你在吻去我的眼泪的时候告诉我到底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你,那么我呢?
Season
穆木:
天气越来越热了,穆木,我想你应该知道,所以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高温就想是野心澎湃的侵略者一样牢固地近乎盘旋在这个城市,上海的体温就此上升。
于是整个夏天就在这种高温空气里腐烂。
我很怕热,所以穆木我把你曾经挂在那里的薄薄的窗帘换掉了。换成了厚厚的天鹅绒。尽管如此我还是没能阻挡它的进入。
看周国平的书,一群所谓的整个哲学史上对死的探讨.
只有生时一次次的,一秒不断的对死亡进行思考,才可以在死真正来临的时候感到习惯。这样才不至于要害怕死亡。
但是一切准备都阻挡不了死亡的来临。这是真理,所以一切生无非是为了死做准备。
是的,夏天,让人那么直观的感受死亡。
潮湿的身体,干燥的空气,阴冷的房间,闷热的自然。让人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的真实性,什么看上去都是那么浮躁。
夏天实在是可怕而且麻木的季节,我都怕了,穆木,你在哪里?北极还是南极?
在这个夏天,孤单让我窒息。
Season
穆木:
早晨的时候我总是很恍惚,吃了早饭以后仍觉得空荡荡的。当然,不包括胃。
一直认为人做梦是灵魂和灵魂的相遇,但早上起来的时候,它是不是晚归了?没有灵魂会带表的。
那么什么时候我的灵魂和你灵魂在某个世界的尽头相见?
Season
穆木:
昨天的梦,在今天早晨依稀谢了幕。
这个和平的年代,在我们身边没有战争,屠杀和血腥。于是,我心安理得守着自己的天地。
对于整个宇宙,我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我自己我就是一切。
鬼魅的影子在晃动,从左边到右边,在穿衣镜里出现。
长发在舞动,从中间往两边分开去,露出苍白的脸,她没有哭泣,在笑。
气若游丝,“我需要温暖。”
我问她“什么温暖?人的血液,大地的江河,还是飞鸟的巢穴?“
“我要人的心。”
于是我肢体被绑在了木杆上,火在我身下蔓延。神灵在此刻相聚。他们来瓜分我的身体。一个手指,一个肘弯,一个胃,一个腿。一个个器官从我身体上剥离下来,在空中游荡,然后终于进入了那些神的口中。他们就象秃鹰一样分食了我,或者更精确的是除了心脏。
没有任何一个战胜了欲望。
穆木这场梦有没有要醒的时候?
Season
穆木:
我们长大,同时失去。
Season
穆木:
关于爱情我想我们知道都不多。现在的我已经分不出道理,就想在南京卖雨花石的小贩分不出真假,在图书馆工作的阿姨分不出正版和盗版。所以干脆不分,只是要自称爱情的,它走过来,“请跳一支舞吧。”
踏上舞步,穆木,我们就要小心了。长裙很容易被踩到,跌倒在舞池里就没办法在站起来了。
可是即使小心又如何,我们注定要跌倒。
所以穆木,我可不可以,下一支就不再做你的舞伴?
Se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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