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移山,精卫填海,我无法
风把苹果吹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刮着胡须。午夜12点,我不耐烦地拿起电话。一点也没有想到。
赶到机场,她早已经在停车场等着我了。一个人抱着双臂蹲在两个巨大的旅行箱中间,就着路灯车前灯加月光我都差点没有找到这个小可怜。
其实她很开心,可是依然是招牌式地撅着嘴巴,和两年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我也是惯常的沉默。
Taxi司机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看我们这对古怪的男女支撑的古怪气氛。
车里碰巧在放一首很久以前的就绝迹了的歌,想必是专心收藏下来的。
“司机先森,请问叫森磨名字,这个歌?好久没有听过了。”苹果的国语比起那时候丝毫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
“哦,这歌叫《最后的恋爱》,几百年前的老歌了,我还是从电台录的,‘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恋爱……’喜欢得不得了呢!小姐也喜欢?”
“不喜欢,呵呵。”
“哦,哦。”
恢复沉默,只剩下破旧冷气叶片啪啪地响声偶尔被引擎的咆哮盖过。
很好,很好。我想着,她还是老样子,嗯嗯。
我把超重的行李搬上楼梯,她便不再让我动手了,坚持自己把夸张地蓝色帆布家伙推进卧室。
“我帮你把橱子擦一下,然后你可以把衣服挂进去。女人的箱子里基本都是这些Stuff。”
“不要,我自己来。” 疲惫的苹果刚躺下就又站起来。
“行行。你来。”我把半湿的布递过去,然后转身把墙角的收音机打开,80年代产的木色德国石英。
“既然这样,还是你帮我擦吧,我累了,嘻嘻。”这个结果是我预料到的。与男孩子对着干是她历来的传统,也成为我当年唯一可以习惯成自然的接受。
我钻进大得可以用来睡觉的衣橱,多年来一直空空如也。
玻璃窗上蜻蜓的断翅 象你离开的方式 他们说这种形容词 有一点像新诗
发现自己从失恋开始 喜欢上村上春树 还有莫文蔚那首盛夏的果实
墙角的旧报纸 整齐得很固执 尽管我已伤心成那样子 但似乎不关它的事
万年青的叶子 对阳光排斥 就好像我的心事 被回忆一路讽刺
不关它的事 我懒得去解释 在没有你的城市 好多蜻蜓的断翅
浴室前的镜子 正好反射出 我捂着脸的手指 和我沮丧的样子
这不关它的事 我懒得去解释 在心里默念三次 讨厌我爱你这三个字
默认的电台在完整放着这首几年来从不被注意的歌曲。做事时听音乐可以大幅度减少疲劳感,不过是在乐意丢弃效率的前提下。
一种莫名其妙地情绪骤然充斥。我重新回到日光灯可以照耀的空间里。
她已经沉沉睡去,小小的脸蛋藏在乱乱的长发里面,睫毛微微颤着。一个浅的酒窝,随呼吸隐约改变着形状。我把被子小心盖到她脖颈的位置。
四年前的异国生活,无数个早晨,我会悄悄唤醒这样熟睡着的她,然后在娇滴滴的请求里面把她从深陷的软床轻轻扶起。以至于回国以后,每天的7点整都会准时地醒来。
我关掉音乐,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起来。
除了那童装大小的运动吊带,其余的应该都不是我曾经陪她买的那些。看那式样可以判断是一位喜欢叫她橘子的绅士挑选的。
男人的记性有时候也是可靠的,至少当他用心的时候。
他们的合影在箱子的网格层里,放在那其实就是为了让别人可以轻易看见的。一贯不上相的她笑得无比开心,这点自信也是让异性倾倒的因素之一,我想。
也包括她身后的那个瘦削的身影。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
开始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后来苹果也终于认同了。
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她总是面对着City里玻璃板包装的Office楼厦;而我只乐于慢步踱向黄昏球场。
现在,当年的莘莘学子终于成熟开始忙碌到一秒钟休息都是难得奢望的时候,这次邂逅却把我曾经熟悉的无助与颓唐硬生生带了回来。
那段深秋后院旋风一般的青涩恋情让我从此不再相信爱情,虽然我还是甘愿担下了所有的责任。
苹果最终回归橘子,我最终回归大洋此岸。
“嗯嗯,你站那发森磨呆啊……”她醒了。
“没什么,”我转身去倒了杯热水放在她伸手可以够到的地方,“喝点水,然后继续睡吧。乖。”
“不喝不喝。”说完她把头藏进被子深处。
Do you remember how it was?
When we never seemed to care,
The days went by so quickly,
'Cause I thought you'd always be there...
And it's hard to let you go,
Though I know that I must try,
I feel like I've been cheated,
'Cause we never said goodbye...
———————— Kavana
第二天的中午,门外,女友站在我身边,目送苹果走进照片上瘦削男士的房车,驶远。
然后转身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说,
好的。
26/03/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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