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个故事看了?看完没被吓住?揪住耳朵使劲摇头晃脑也没有过?喏,李公子,厉害厉害。
那个故事我是在半夜三更里慢慢写的。一面敲骨吸髓想事情一面逐一输入电脑,中间时不时擦冷汗。写罢委实冒了一身的汗,只差内裤全都湿掉。对于看完了却像个缩在墙角的猴子无动于衷,只能说明你这人胆子不小,退一步讲可能是它的感染力不到家,以致给你造成不了什么磨损。想来有些气妥,我可是把挤牛奶的劲儿都搭进去了。你却太平无事地缩在那里打瞌睡。真是不解气。
所以,在我捏着耳陲想来想去又想去想来达几天后,决定继续讲下去。
怎么说呢,总之我不可以认输。认输了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推进粪坑里。傻瓜蛋才做那样的蠢事。我可不是傻瓜蛋。
当然罗,实际上它可能不只是故事。说是故事,无非怕把你吓成笨得只会摇屁股的大鸭子。以至没有那个智力再往下读,如此一来我的企图未免泡汤,遭受损失的最终归我。所以你要时时提醒自己:这只是一个故事。故事而已。虽然这么讲,可心里仍然很纳闷。怎么说呢——
实际上它以实实在在的形式存在,笼罩我的生活我的身心。只消一伸手,便可感受到阴影扩大的面积与浓度。它们时不时发起偷袭,每每令我陷入困境。正因如此,才想找个人一吐为快。一位老人曾经谆谆告诫我:芝麻子,在往后时间的某一空隙里,他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老人早死掉了。他就是你。
姑且当作故事来听。故事从正在给你打字的电脑说起。
此时的我,坐在电脑前,一边听《芭啦芭啦樱之花》一面打字。电脑摆在四四方方的花岗石上。花岗岩光滑可鉴。大花岗岩前面的小花岗岩是我坐的位置。实际上这里是洞。一个老大老大的天然熔洞。我们栖生在这里。打从有记忆起,全家就一直住这地方。有茅房有橱房有客厅,都用凿得发亮的墙壁隔开了。
我一人呆在自己的卧室里,木门紧闭。独自一人。不见哈代(我养的猎狗)。哈代可能跟伯伯家的哈娜跑去雪原那边散步了。木制床收拾得井井有条,很干净,上面放着蛇形图像的棉被,下面垫着蛇形图案的床单(自己巧手绣的哦)。木架上有洗脸的瓷盆、棉巾。门后挂着打猎的弓箭、皮革打猎装,还有自己用花絮编织的打猎时戴在头顶的漂亮发冠(我有专爱)。桌上(电脑旁边的巨大石头)木盒子里有木梳子、照脸用的小铜镜。
总之除去电脑是你们那个时代的所谓高科技产品,其它统统是中世纪的古老玩艺。电脑的来历往后再说,何以能够上网也往后再讲。现在没到讲这些的时候。
总之你要记住:本姑奶奶早你一千年出生,生活在一个以白蛇为图腾的原始部落里。自称“姑奶奶”是极合道理且在情理之中的。虽然实际上我才芳龄十七,是个美丽、可爱、勇敢的小姑娘。
这些你能信?
我没有说谎,讲假话在我们这个部落里是不允许发扬光大的。哪怕跟别的部落征战地盘我们也决计不会谎称自己的兵力强好多倍好多倍。说谎者会以异族罪名被逮捕,在丁字架上绑起来,然后点火烧掉。情形很惨的哩,红红的血肉往下滴你能忍受?
猜猜看我现在身上穿的?即然不是你那个时代的人,穿的自然跟你们不同。貂皮棉衣棉裤另加虎皮靴子。仅此而已。别看在你那个年代时髦秃顶,在这里可是不名一文的下三滥。再普通不过的了,只有这些东西嘛。每次网上浏览你们那代人发布的商品销售广告,就艳羡不已。不是吗?流光溢彩的女性商品看得眼睛冒星星。隆起的带尖尖的胸罩呀三角形的透明内裤呀化妆品润唇膏呀之类的,简直是白日梦。那类货色我们这里没有,机器没有材料不全,根本弄不出来。我们这里的女孩子,身上全用清一色的肚蔸。那东西就是拿几片布叠起来,缝得像模像样,之后用布绳系起吊在脖子上,把乳房肚脐眼牢牢遮住。穿起来着实别扭,丁点好感也上不来。噢,若有机会,改天视频让你见识见识。
时常半夜三更爬起床坐在电脑前发呆。你猜怎么着?自言自语啊。我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话,说往后若有时空轮转的洞子形成,必然抢先第一个钻进去,死活溜去你那个时代瞧瞧热闹。把女性商品统统用个没完没了,顺便看看你这个李飘遥的模样。想必很英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吧?可怜啊,实现不了的事,美滋滋的翻天白日梦。不过也未必哦。
可怜归可怜,还是继续讲吧。呃,怕误了不少时间吧。
继续下去,让你弄清我的真实境况。务必把每个毛孔都看清楚,适当时候开动脑瓜子想点什么,这点可得记住哟。这样说或许有点装疯卖傻,你肯定认为我这人哪根神经不正常来着。不过没关系,即使你抱那样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总得有脱衣睡觉一样明白过来的过程。
半年前的不短时间内,准确说来是冬天落尾的几天,我一直失眠。每天睡前不能很好地睡觉。只消一闭眼,耳边就听见有人絮絮叨叨说话。说话人把嗓子压得尖尖的,真真切切,俨然故意在那里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开始是男的在说,陡然换成一个女的重复,之后又变成小孩。内容本身倒一层不变。
实际上那话七年前听过,出自老人之口。老人年纪说不上来,反正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白了。梦里听的次数多了,记忆就跟着复苏起来,渐渐记起以前确实听老人说过。那年我刚满十岁,阿爹在一次捕兽行动中被狗熊抓破肚子死了,族人见势头不妙开始一哄而散,伯伯背着我一路逃命。逃跑的途中遇见了那个老人。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碰见老人的,并且从老人的口里得知我的宿命。老人说:“芝麻子,与未来时间的某个空隙里,你要牢牢把握,找到回去的路然后钻进去。去到你栖生的另一所在。那才是你原本的世界。”老人说完给了张地图给我,说:“照图中位置找去,会找到一样东西。那东西会介绍一位小你千岁的朋友给你认识。那位朋友会在适当时候会助你一臂之力,返回你自己的地方。”
够邪门吧?
当时因为年纪小,对老人的话根本没在意。天真烂漫地送走七个春秋。可是七年后的那天(今天初春发生的事),当我莫名其妙得到那样莫名其妙的东西并为之瞠得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的当儿,就开始对老人的话惴惴不安了。老人的话实际不假,这点我心领神会。理由说不上来,反正有那样的直觉。女孩子嘛,某种特殊情况下直觉来得更真实。为此我大为头痛,与其说天天坐在床上发傻不可终日,莫如说骨子里彻头彻尾的烦躁,从半年前一直延续至今,而且越来越严重。
这样讲你可能理解不过来。说过的嘛,事情总得有像脱衣睡觉一样明白过来的过程。要是连皮带籽一一讲出细节,又觉得挺麻烦。怎么说呢,因为我这人对写字压根儿就上不来很高的兴致,再说这本身就是一枉杀脑细胞的苦差事。可是倒过头来,若不详细道出(把栖生瓜里的菜菜虫一只一只拈出来碾死)事情经过,只怕你这个李公子是很难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我在向你传达什么呢?我必须像清理屋子一样认认真真对待,像对待你也一样。你也必须认真听下去,像对待你那半死不活的大胡话一样。毕竟,你是我要找的人。而且,我对你抱以百分之百的信赖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