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气质的上海外滩

刘心语 (2005-06-9 15:01:00)

文／刘心语

　　1750年，巴赫的与世长辞结束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巴洛克时代。很多很多年以后，今天，巴洛克留下的是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一曲曲铺张风靡的音乐，是装饰、浮华、对比，甚至，堕落……我崇尚优雅质朴的古典，欣赏时髦个性的现代，但是，夹在它们中间的的巴洛克，带有今天已经衰败的“曾经的辉煌”，似乎更化为一种特别的气质让我追忆。

　　2003年，我来到了上海。上海这座城市像18世纪的美国，这是一个给人梦想的地方。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从书中读过来的是繁华的十里洋场、壮观的跑马场、别致的洋房，是冒险家、投机商人、流氓、工人……眼前看到的却是霓虹人海的南京路，车环楼卫的人民广场，古雅精致的豫园，是地铁、高架、过江隧道，还有充斥街间的各种时尚元素……琳琅满目的大上海看得我青春少年也心生沧桑了。

　　我是读书人，阅读是我的职业。读书固然可以明世事，但是，读物，因为身临其境，更可以接近大千世界的真相。因此，去读城，看一个个实物，由于有了历史的记忆而在把时间在眼前铺开，旅行不仅有了空间的广度感，也多了历史的厚重感。是是，旅行不仅是空间上的漫游，更是一种时间上的探秘。

　　如今，街变了，房修了，人也旧貌换新颜了，那么，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哪里才可以找到？也许，河少了人迁事移，相对稳定些。是吗？记得古希腊的哲人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河是流动的，正如人的生命和历史。看，苏州河不是已经变清了？往前，她不是肮脏着的吗？再往前，她不是浩荡的太湖入长江的主流吗？那时黄浦江不只只是她的支流吗？再再往前……不晓得了，有关河的记忆也是易逝的。

　　后来。我来到上海的第三天，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在这里，娴静的苏州河东流汇入壮阔的黄浦江的洪流当中。黄浦江像龙一般顺势把身子苍劲地一摆，东岸形成半圆的岛状，那是一个遥远又很近的梦，浦东。而在西岸，她写就了美妙的一笔，弯曲得像时髦女郎身上的曲线，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外滩。

　　苏州河的终点是外白渡桥。它不宽，也不长，引人注目的是身上陈旧的蓝灰色钢架。近近的看起来倒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绝望的依萍一跃而下的那座桥，那也是带钢架的，就是它是只有一个拱。也像《梦断蓝桥》里那座“滑铁卢桥”，是是，它们钢的骨架和装饰一同代表了工业化时代的自信。想想在它近百年历史的背后是否也发生过《梦断蓝桥》式美好的爱情悲剧。不过，相比之下它倒没有那么高。我站在桥上，扶着栏杆，脚下，苏州河的涓涓细水正驶入滔滔黄浦江中，和它一起汹涌，外面就是更大的长江，再外面就是东海，太平洋。桥让我想到上海，它背靠一个纤巧柔软的江南，面向外面广阔的大海，这就是桥的地位，也是城的地位。

　　我终于走上高高的防汛堤，这坝道有点普鲁斯特，冗长却耐读，又带着意识流的连贯。左沿是宽阔的八车道的中山北一路，路上各种型号大小产地形状的汽车在奔流不息；右沿是滔滔的黄浦江，水看上去很浑浊，浪倒不是很大，可是当它在江里嶙嶙而跃，拍到脚下的堤坝上，似乎总可以感到一鼓力量在汹涌。河道不时穿过艘艘客轮货轮。呵！左边车过，右边船行，不同的看，又相距很近，对比起来别有风味。当然，最有看头的当然是两侧的建筑。那是自然的。且说左岸的“万国建筑博物馆”，端庄厚实的原英国领事馆，雕饰有度的东方大厦，羊头花饰窗框的怡和洋行……依着江，沿着堤坝，从北往南，一路列队排开去。到了南京路口的中国银行和沙逊大厦“双塔”在其中最高最俊。中国银行是砖瓦结构，楼身很方很传统，线条中规中矩，直到楼顶才微微撇起四个角，典型的中国城楼派头。身边透着香槟酒气的西洋风格建筑就是沙逊大厦，整栋建筑略显苍旧，只有头顶着的绿色金字塔形“大盖帽”高高扬起，还引人注目。两塔高度相当，身材相近，而风格各异，并排而立有明显的“VS”的味道。然而，中西两个player到底谁更高一点呢？从脚下仰望，真的很难判断，仔细看来中国银行似乎是高出那么一点点。然而，根据相关历史资料记载，当年中国银行曾规划34层大楼，以成为上海最高楼，但是由于隔壁英国投资家不愿被抢锋头，就以影响地基为由，把官司一路打到英国去。最后败诉的中国银行不得不把规划好的高度裁掉一半，建成了比沙逊大厦略矮30厘米的17层中国银行大厦！“！”……一段沧桑的历史。往南过去的几栋就稍显逊色一些。直到福州路口，一支烟的时间，外滩万国建筑博物馆的王中王终于展现它的真面目了。这是一座高大静穆的建筑，整体大致呈棕黄色、方状，它的标志在于顶上的钟！钟楼像整栋建筑的头脑，或者说因为钟楼的加入让它看起来仿佛有了人形，有点伦敦大苯钟的感觉。钟不仅大，而且雕饰得很精细，移步看到方脑袋三面都镶嵌一口，推起来背面也应该有一口，隐隐想过去倒更像一个健壮的“四面兽”。外滩12号是被称为“从苏伊士运河到远东白令海峡的一座最讲究的建筑”的汇丰银行。它是一座带点古希腊味道的圆顶建筑，身下的圆形立柱更显威武，头上的大圆顶仿佛古罗马将军的头盔。和隔壁像不列颠绅士的钟楼相比，它更像一个威武的古典骑士。外滩的老建筑风格琳琅，有古希腊式的、文艺复兴式的、西班牙式的，协调起来的感觉有点苍老有点衰败，但其细部浮华铺张的雕砌仍旧隐隐地透露出昔日的光彩，正如一曲巴洛克气质的乐章在演奏。

　　如果转过身去，凭着堤坝栏杆，背西朝东，隔江眺望对岸的浦东，只见一座座摩天大厦嶙次秕节，错落有秩。会展中心是用长长的楼身连接左右两个分别画有东西半球地图的金属外壳的大球，显出交流开放的含义；中国银行是半圆半方的造型比较摩登；高塔金茂大厦如一课巨大的竹笋一般直插云霄去了。夕阳下，余晖从浦西洒过来，碰到东方明珠球体深红色的玻璃上再反射回去，闪耀到游客的眸子里，400多米的高度似乎在向对岸炫耀青春的活力。对！浦东是上海的未来，外滩的建筑是上海的历史。而滔滔浦江水隔在中间，它才是上海的最准确的时钟。
　　……
　　时间就这样匆匆的流过，如今我到上海已经三年。三年里我常常漫步外滩，四季四时景象都不同。黄昏日落时的外滩最让我陶醉。站在高高的堤坝上看太阳缓缓的绕到万国建筑后面去，金黄色的余晖也渐渐从苍老的建筑表面收讫，天色也顺势暗了下来。这时，堤坝便成了小贩们的乐园。有一次，一群黑脸便装背包的小贩几乎围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圈圈，过去一看圈里围的是一高一胖的两个黄头发的老外。小贩们纷纷从包里拿出一个看上去很粗糙的白色手表。“one hungred……twenty！”“one hungred……twenty！”……在一阵洋里洋气的笑声和一点也听不懂的讨价还价中，胖子老外拿出了一张50元的人民币从其中一人手上换了一个表，就乐呵呵地走开。当他们才走几步，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并不标准的英文，“one hungred……twenty！”“one hungred……twenty！”，另一群背包带表的人又匆匆围了上来……还有一个黄昏，堤坝北头的一角，一个上了年纪的滩头艺术家，席地铺上许多自画的明星素描，画工似乎不怎么样，稍费工夫才辨认出张柏芝、蔡依林。围观的游客也不多，好一会工夫才上来一个女孩要他画自己的肖像，当时他几乎没有感情变化，先请女孩坐在前面的一张矮板凳上，就拿起画笔很快的描了起来，但是看上去很投入的样子，在碳笔的移动中，我的眼光也转移到纸下角的几个草字：“世界缺少的不是美，而是发现美的眼睛。”还有，傍晚的外滩天上常有风筝在飘，对面的霓虹已经开始舞起来了，有时也可以看到飞艇。

　　这差不多就是我眼中的上海外滩。它很古老很现代很宽敞很逼仄很开怀很蓝调，最吸引我的还是它那种特有的装饰浮华对比，甚至有点点堕落的感觉。总之很难言，想想终于从艺术术语中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它——带巴洛克气质的上海外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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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森林 (2005-06-9 19:0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