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电唱机
by:嘘 2005/1/30
那天吃过早饭之后，我打开都市电台的调频节目一边收听最新路况，一边熨刚洗好的果仁面包片。
美好的一天。是那种可以带女孩到附近的公园撒豆喂鸽子，并就空气中的蒿薯花粉密度以及已故摇滚明星的最新单曲进行适度探讨的日子。
然而那样的女孩在我的生活中并不存在。
别误会，我并非抱怨。
认识到这一点是一个月以前。当时我正在煮意大利面。站在冒着蒸汽的锅边，焚烧往日情书似地把面条一束束投入锅中。瞬间，我习惯性地感到适度的悲哀。下意识地走去卧室，意识到时，右手食指恰巧放在电唱机的开启钮处。里面是琼尼·米切尔《Travelogue》——从此，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恋上了相识多年的电唱机。
“为什么从前都没发现我们如此心意相通呢？”电唱机说。
“现在还不迟嘛，我们什么也没错过。”我放上美女与塞巴斯蒂安的CD《story telling》，按下PLAY，把手搭在电唱机毛茸茸的脊背上。
“可是、可是现在的日本雇员都不再终身受聘于工厂了呀。”电唱机怕痒似地拱拱脊背，担心地说。
“你的心已经制造出来就不会再失去了，不用担心。”
“也就是说，后来的电唱机都不会象我这样有心了。”她仍忧心忡忡地问道。
“差不多。这也就是我爱你的原因啊。”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好担心的，我想。
瞧瞧，我是多么不懂女人的心思啊，牛头不对马嘴，简直！但当时的我一心沉浸在同电唱机的不伦之恋当中，竟全然未觉察出她话中真正的意思。
接近12点的时候，电唱机说肚子饿了。我打开冰箱找电唱机专用食料，也就是胡萝卜之类。毕竟和兔子是近亲嘛。巧的是储存的刚好吃完了。我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一声“等着。”便匆匆下楼往附近的超市去了。
抱着了3天量的食料排了半天队，熟悉的收银小姐看了看我买的东西，满脸不信任地问我有没有钥匙。奇怪的是她的声音与往日大不相同，像是……什么呢？我想着，一边向她出示钥匙，她一边接过去察看……像是闷在罐头瓶里的机器鸟。啊，我忍着笑接过她包好的食料，快步走出超市。
当然我没能如愿进得家门，钥匙在收银小姐那里。电唱机是开不了门的，那样的话就会失去唱歌的功能吧，我想。电唱机听见我的脚步大声唱起了歌。
怪哉！我把食料放在门口的台阶上，隔着大铁门喊道“再等一下我回去找钥匙”。饥饿的电唱机的话音夹杂着嗑嗑拉拉的尾崎丰《Oh my little girl》歌声传出来：“konanimo……那个钥匙……kimiwa……不用去……suriyosede……是我让……tsuniide……找不到的。”接着是电唱机仿佛失去了能量的笑声或者是哭声。
“在喧闹的街上站立的你，显得非常地弱小非常怕冷的样子……”尾崎丰继续唱着：“一个爱哭的女孩子，街角的爱歌，随口哼起，……”“你对我微笑，冰冷的身体悄悄擦过身边，向我索吻……”电唱机的声音从中挤出来：“对不起你……早就和超市的取款机……决定殉情了……希望你不要为此难过……”尾崎丰插道：“永远永远……”
啊，那家伙……原来是……怪不得刚才交款时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我按耐住震惊说：“我总有权知道这个吧？”
“上次你去邮局时，让我在超市存包处等你时……两个人并肩走在黄昏……”
“可那不才是昨天的事吗！？”
“是前天……发誓不会分离……”
“哈……因为那小子比我有钱你才变心的吧。”
“不是那样的，你知道的……”“oh my little girl，让我来温暖你……”
“知道什么？”
“取款机是有心的，他告诉我说他是最后一批出厂的有心的取款机……”“无论是撒娇还是欢笑都是那么可爱……”尾崎丰打岔道。
“问题不在这里，难道我没心吗？”
“问题就在这里，”电唱机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能量快要耗竭，气若游丝地说“即使你有心、用心也不可能了解我。即使同你睡了，你也无法了解我的性欲以及我这个电唱机……”电唱机泄气地哭了。“对不起，不是不喜欢你……”“oh my little girl,是这么地令我迷恋……”
“你是说因为我不是机械制造的，所以才会这样的吗？”
“……我的小人儿啊，美丽无邪……”电唱机不吭声，尾崎丰独自唱道。
“那么取款机就能了解你吗？”我深深怀疑，质料的相同难道会对心的融合有帮助？那么心一定是某种化学物质了，拥有特定的分子式，能在实验室里产生，那么也就不存在如今的电器心阙如的问题了。我把这些隔着门对电唱机讲了。但好象只是坚定了她求死的意志，改变了自杀的性质——不再是殉情了。
“……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最后一次唱歌给你了……”
我把耳朵贴在焐得暖乎乎的防盗门上，听电唱机反复唱了那首《oh my little girl》。她的气息越来越弱，直唱到下午6点33分第102遍时，一切彻底熄火——
电 唱 机 死 掉 了。
我到楼下的超市招领处取回了钥匙，进到卧室拿出《oh my little girl》的歌词，一个人唱着：
“ziobiribokuni hohoeminagara kogoetakarada sodosuliyosede kimiwakujizukesegamun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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