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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和獾这么对望着,气氛相当地静谧,那感觉仿佛1939年~1940年法德边境奇怪的静坐战争。谁也不想先启齿,只是这么对望着而已。平时学生宿舍外面声如俯冲式轰炸机般的扰人的发电机出奇地停止了,结果世界就这么被沉默所架空,认真地说,毫不夸张地可以感觉空气凝结和飘去的声音。
突然生活教师开门,捡起吊在把手上的钥匙,朝我和獾看了一眼,走上来吩咐獾要准备弄卫生,獾说知道了。生活教师又吩咐我去拖地,并且喋喋不休地吩咐拖地的动作,这个角落那个角落地问我知道没有,我说知道了。于是他便走了。
“得……女主角死了也好失踪也好……都无从谈起”,獾突然开了口。
“你是说……缺少一个意象的引导物?”
“总的来说,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细节上呢?”
“不知道。有些东西空缺着,有朝一日就会出来的。”
“可你欠缺创作这抽象物质的灵感不是么?”
“何至于……我会获得的。”
说罢獾便掏出口琴摆弄着吹奏起来,依然吹披头士的《昨日》,或者说,獾是在掩饰一种寂寞,这在我也是常有的一种寂寞,莫如说是宿舍生活悲哀的产物也未可知,每到这时我便会很默契地沉默看书,獾看得书很杂,有马基雅维利,也有希区科克,我打开鲁迅杂文,顺手一翻而至《论雷峰塔的倒掉》,虽说很无聊——
“当初,白蛇娘娘压在塔底下,法海禅师躲在蟹壳里。现在却只有这位老禅师独自静坐了,非到螃蟹断种的那一天为止出不来。莫非他造塔的时候,竟没有想到塔是终究要倒的么?
活该!”
我合上书,寻思在那个礼教时代有不少这样反礼教的文学,白蛇传也好梁祝也好,却死活不曾引起一丝社会效应,只是被愚夫愚妇洒上两滴眼泪罢了。虽说鲁迅在此显然是在讥讽一些现世的东西,但那反而不重要了起来似的。
“活该!她为什么要看那镜子呢?”
约莫因为同有个“活该”,以致我回忆白蛇传里白素珍是否有一个很特别的镜子,转念一想才回忆起他在说《13rd》。
“因为她的死亡,是一个意识的趋向?”
“因为死亡的含义被我们制造了误区?”獾问我。
“可以这么理解……或者说,本身死亡的那个角色就是模糊的。他生活在自己里。”
生活教师再次破门而入,抱怨我们偷懒,说罢离开,折回时拿了两只拖把塞进我手中,要我赶快去拖地,又和獾指示拆装风扇的方法并如遗嘱似的以厚重的语气叮嘱他一定要进行彻底的清洗之后,出门开始粗暴地敲击对面宿舍的门。
“这光景倒有点像搜索犹太人的纳粹。”我毫无生气地喃喃道。
“得……你快点去!”
我倒也就此离去,不久发电机又传来俯冲轰炸机的声响,谧静的午后再次被打破,宁静的幻想生活又被这随之而来的俯冲炸弹炸的支离破碎,进而回到了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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