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在我身后哭了。
我忍住想回头的冲动。泪流满面。
那是2012年一个阴冷无比的下午。是否该用“告别”这个词？
我努力不去回想或忘却一些事。但到底我逃避的那些事和人都远离我了吗？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正如我用最真诚的语言向周围乃至全世界说话，但冥冥中似乎老有一股恶风在我头顶盘旋，且风向亘古不变。我们失去了什么？难道只能在梦中舔舐伤口？
规模不大的公司，我间杂其中做些事务性的工作。狭窄如鱼缸的办公室里，面无表情的职员互递冷冰冰的茶水。几盆眼看就要枯死的盆载植物倒比活人显得更精神一些。做完一天的工作，如死鱼一般游回各自的家。疲倦都市里顾影自怜的一群。假如叫他们数一，二，三，绝对不会有人数到四。我从心底里厌倦这一切，但却无能为力。擦亮镜子，好好看看自己！但这句似乎从我心里流出来的自发而发的话，不久也将消失在空虚的空气里罢。就像猫王已不在人世，而自动点唱机也无人再投硬币进去。泡沫红茶倒来得解渴些。
几乎是一夜之间，我爱上了摇滚乐。几乎又在一夜之间，打开收音机，却再也听不到真正的音乐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垃圾。想必摇滚乐手正怀抱吉他彷徨无助地游走街头。这时候，我索性闭上双眼，什么都不听。世界已将摇滚乐抛向我遥不可及的北极或宇宙深处。这使我焦躁不安。我手拄井沿往下望去，黑沉沉的影像回应着我，但水脉已不在那里。就是这样的情形。
有一段时间，我频频出没于各色酒吧之间。那天我逛进了一家同志吧......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咖啡。高大的男孩，很阴郁的面容，话很少。从我和他聊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催促店员放披头士的Norwegian Wood，这首歌我同样百听不厌，倒着放也能哼出其中几段。当John Lennon 那独特的嗓音在酒吧响起时，我发现他眼睛一亮。我想我是可以和他聊下去的。我甚至忘记了这是一家同志酒吧。到后来我似乎爱上了这个男孩，想必他也喜欢上了我。我们彼此清楚在做什么。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渴求对方，就像全世界所有热恋中的人们一样。
我想清楚了一件事。不管你怎样掩饰心底的欲望，终究只是徒劳。任何形式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我遇见了咖啡，咖啡遇见了我，就是这样。
在我和咖啡手拉手逛街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人们异样的眼神。那种眼神伤了我们的心。人的偏见究竟是从何而来如何产生的呢？也许我该凿开三尺厚的冰层，问问在冰水里冻得硬邦邦的鲱鱼吧？假如驯鹿高唱国际歌，应该又会吸引一大堆人的注意了。可能那头可怜的驯鹿还没唱上一段，就被猎人砰砰几枪撂倒在地，或是被人强行切除声带，关进动物园劳动改造了。
但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就像宇宙中的两个行星，有着各自运行的轨道，如果距离太近，轰，肯定撞在一起化为微尘。
我没有接受咖啡送我的礼物。咖啡在我身后哭泣。他也许懂得我的心思。但说到底，谁又能真正懂得谁的心思呢？
我甚至一次都没回头。
再见，咖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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