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出去以后，海怡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屋里。
高山之旅
手机关掉。电视杂志一律不看。海怡像沉闷水族馆里沉闷的游客，漠然地观看傻不拉叽的海龟，神经质的鲨鱼和扁得像苏打饼干的巨大鳐鱼。几种密度不同，质量不同的情感同时摇撼着海怡。无处排遣的寂寞感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海怡对着镜子端详自己。苍白得可以的脸，还算明亮的眼睛毫无生气。究竟怎么了，我这是？
就在这时，海怡决定立即离开这间小屋，到高山去走走。海怡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还没到天黑的时间，再说刚才外面还阳光明媚。海怡推开窗，并不惊讶地发现一座高山几乎就耸立在小屋外面。海怡来不及细看，就匆匆蹬上运动鞋，打好背包，为了防止高山反应，海怡还往大得可以装下整支披头士乐队的背包里塞进了一个氧气罩（上次登山时剩下的），几乎是跳出了小屋，开始了登山之旅。
山高得异乎寻常，高得超过了海怡所有的想象。简直就像山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就凭你？滚一边去吧。海怡甚至望见了山顶的积雪。在蓝得让人掉眼泪的天幕下闪闪发光的真正的高山积雪。可以记进史册的高山式骄傲。
登山的路一眼望不到头，有几段若隐若现，而另外一些则根本看不见。山以不动声色的神情俯视着山脚下小得像只蚂蚁的海怡。几千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接近山腰的树林上方纠结成群，叽叽喳喳，与之相呼应的是各种让人想起杂果沙拉的杂木林，和不知在哪里静静流淌的山间小溪。海怡束好被风吹乱的长发，开始登山。登山的过程中，海怡不时停下来观察地形，测定方位。风呼呼地刮着，不过更烦人的还不是风，而是不断出现在海怡眼前的一团团像雾的东西。起初海怡还没在意，后来发现那些挂在树枝间，像雾一样朦胧的东西竟是自己的回忆。那些回忆不断地变换着各种颜色，像是在提醒海怡注意它们。有些回忆是暗红色的，而转眼间又变成了金黄色，有些则几乎一直是绿色的，更多的回忆则像霓虹灯一样闪闪发亮。海怡叹了口气，但还是踮起脚尖摘了一朵紫色的回忆。那东西拿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软乎乎湿漉漉的，海怡还没看仔细，它就咕的一声不见了。海怡马上回到小屋的木桌旁，在笔记本上记下刚才看到的一切，而后重返高山。
在小心翼翼地走过几处塌方的地段后，海怡到达了半山腰。天空某处正发生着一些变化，倘以人的心情做比较，也就是刚喝完一杯咖啡，正吭哧吭哧往嘴里塞炸薯片那种变化。口感不同罢了。想到这里，海怡重回小屋，室友正在闷声削苹果吃，海怡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不知怎么，海怡觉得苹果口感有一点怪怪的。回到高山后，海怡看见天空正哗哗往下落东西。海怡厌烦地看见那些像雪花一样的飞来之物漫天飞舞。海怡甚至开始觉得山顶上肯定不是积雪，不过是这些东西的堆积罢了。刚想到这里，就觉得风似乎比刚才小了，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空云消雾散，天一下子放晴了。树叶上，地面上落满了从天上飘下来的东西，踩在脚下有种奇异的感觉。海怡拾起一片，发现这片摸起来手感像塑胶片的东西上用黑墨写着“爱”字。海怡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有的上面写着“山”，有的是“恨”，有的则是模糊不清的图案，至于暗示什么，有何意义显然无从考究。
海怡喝了几口小溪清凉清凉的水，心情多少好了一点。有了刚才的遭遇，海怡知道往后肯定还会遇到什么。果不其然。在经过一棵参天大树时，海怡遇到了登山后的最大难题。天也有些暗了，风时强时弱，而暗下来的山色未免教人生出另外一种绝不同于白天的感觉。树固然不同于海怡头脑中已有的“树”的概念，但也绝不会咕咙一声变成树怪什么的，只是这棵树几乎就长在路中间，而要从此走过，必须要穿越大树底部一个黑洞洞的大洞。海怡打开手电筒，硬着头皮走进树洞。洞内空气冷嗖嗖的，多少带有诡异意味的风吹来吹去，什么东西撞到海怡身上，又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怪叫一声，遁往某处。出洞后，海怡身上一直都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全身像从水里刚捞起来似的，湿透了。海怡重回小屋，室友正坐在床上发呆。海怡换了套干衣服，招呼也不打就又回到原处。
山顶。海怡用在黑夜里看500公里之外的一只萤的眼神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山顶，当然，除了那些满地都是的像积雪的东西。海怡费了很大的劲儿，把它们归拢一处。在打扫的过程中，海怡又感到几种不同的情感在心里撞来撞去，而完成作业后，又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重石已不知去了何处，无比的轻松。现在有时间慢慢欣赏山上的景色了。美仑美奂。可惜没带照相机，海怡想。不过，这奇幻之山的景色，究竟用怎样的胶片才能记录下来呢？
海怡回到小屋时，差不多已是半夜了。无人。桌上是室友fofo留的一纸便条：出去，今晚不回来，记着要关门！亲爱的：）海怡把便条团成一团丢进废纸篓。坐在桌旁，大致把今天的经历记了下来。写的过程中，那些写下来的字不时飘到空中，海怡不得不站起来，像勤劳的网球手奋力挥拍一样，东抓一下，西抓一下，杀底线，回过顶球。但还是有差不多一半的字从海怡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飞了出去，所以海怡关于高山的文章到现在也只有一半，只有开头，没有结尾。
海底之旅
美美地睡了一上午，醒来时已是下午2点多了。fofo还没回来。海怡一个人吃了点东西，给bee写了封长长的信，这次字都老老实实待在纸上，像听话的孩子。海怡突发奇想，高山去过了，可还没去过海底，刚想到这里，海怡就听到外面哗哗作响。海怡像上次一样，毫不费力到达了海底。
海底静得出奇。鲨鱼也好海怪也好，全都不见。几种罕见的颜色鲜艳的深海鱼类，后一条衔着前一条的尾巴，以这种奇特的姿势，像链条一样围绕海怡缓缓游动。水母多得出奇。个头也很大。像汽车那样大的也有。海怡小时侯被水母蛰过，所以看见这么大的深海水母，怕得不行。海怡绕过那些水母，却发现水母正慢慢地发生着异变，最后水母变成了海石花。越往前走，海水温度越高，起初还能看见活物，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唯有遍布海底的像蛛网一样的海沟。海怡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每一条海沟里都镶有一个人的面孔，神情各不相同。有的在沉思，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则兴高采烈。由于海沟纵横交错，所以相邻的两个面孔热烈地交谈着，见海怡走近，均闭口不语。海怡看到好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但转眼间，所有面孔都不见了。这使海怡不免有些懊恼，本想打招呼来着。一股海底暗流推着海怡往前走，最后来到了一座海底火山前。从火山口往下望，滚烫的熔岩和冰冷的海水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气泡正咕噜咕噜地往上冒。好像马上就要火山爆发了。但海怡非常想知道火山里到底有什么，时机已到，岂能浪费？海怡一咬牙，钻进了火山。
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无数看上去和蔼可亲的美人鱼手拿竖琴游来游去，每弹奏手中的竖琴一下，海水的温度就变换一次。但总的说来，火山内部没有外面热，反而凉飕飕的。海怡看到沿火山内壁旋转往下，建有很多小房间，有的房门洞开，而有几间则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服务员什么的倒没看到。那光景，简直就像火山酒店似的，就差在火山口挂一块招牌了。海怡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进了一个房间，在那里面小睡片刻。在深海底睡觉委实妙不可言，况且耳边还有宛如仙乐一般的美妙琴声。醒来后全身像注满了活力一样，能量在身体各处不安分地流来流去，海怡甚至能听到它们流动的声音。在海底待了这么久，却一点也不感觉窒息，反而呼吸自如。但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地方久了，不免孤独。海怡浮出水面，顺手抓了一把肥嘟嘟的海带，回到小屋。后来，海怡和fofo一道，用那些海带炖了好大一锅骨头汤，现在还在吃呢。
平原之旅
现在海怡已能够相信发生的任何事情了。不可预料的，深思熟虑的，突然而然的……在海怡眼中，都轻轻的来，轻轻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因此，随后的平原之旅，对海怡来说，也就失去了冒险的乐趣了。那只不过是不同的地方罢了。
凡事皆有因果。海怡经常想起佛书上的这句话。
如今已成为畅销书作家的海怡，时不时的还经常去那些不同的地方，而每次回来，必定大有收获。
此为后话，不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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