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情小弟
 帕佩 (2004-06-14 21:56: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小弟五岁的那年春天,小弟在一个傍晚依然习惯地蹲在大门口等着爷爷的自行车出现在路的尽头。爷爷那天回来的特别晚,回来的时候自行车后面栓了两只小山羊。晚餐的时候爷爷告诉小弟,这两只小羊是给小弟的,小弟以后好好养它们,把它们养的大大的,到了过年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有羊肉吃了。小弟当时问爷爷羊肉是什么味道的啊?爷爷告诉小弟,过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自此小弟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第二天小弟就开始牵着那两只小羊和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一起在对面的山坡上放牧了。那时小弟总是想着这两只羊一定要好好的吃草,那样到过年的时候才能有好多肉,到时候家里会有好多人呢,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他们都要回来的,如果它们不好好吃草,那么到时候肉就不够大家吃了……每天都是一群孩子中最晚一个回家的,每天都在用眼睛丈量着它们体型的变化,小弟五岁的春天就这样在快乐的期待中悠长地度过了。山羊是一种温顺而软弱的动物,一个很幼小的孩子就可以让他们驯服。那两只小羊慢慢地象小弟一样的成长着,到了夏天,小弟就可以象骑马一样的骑着它们去山坡了,每天中午吃过饭小羊就象在召唤小弟一样,在羊圈里不安地跳跃,发出咩咩的叫声要小弟带它们去山坡。小弟手里的那根枝条越来越少的落在它们身上,因为它们已经学会乖巧地跟在小弟的前后蹦跳着奔跑,却时刻都不离开小弟的左右。小弟开始和它们一样向往着那温暖的阳光和暗绿色的青草,因为小弟那颗饥谨的心可以在这个夏天感受到那种生命本性里温柔而和谐的平静….阳光或许可以记录这宁静而安详的分秒,或许苍天也曾被这温柔的片段的感动过,在整个夏日里都毫不吝惜地播撒着灿烂的阳光,温暖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留下一万个依依不舍的不到了日落时分,小弟在山坡的草丛中睡着了,小羊就会用毛茸茸的下巴蹭小弟的头发。两只小羊就象两个幼小的孩子一样在自然中茁壮着,可是小弟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弟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感觉,又盼望冬天来临时那期待了许久的美味,又担心寒冷的冬天会让他失去什么?谁也无法遮挽时光的脚步,那个矛盾的夏天就这样在麦穗金黄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天气越来越冷,白杨树的叶子开始慢慢地变黄,终于被季节剥落的只剩下了苍老的枝干……山羊可以吃的草越来越少,小弟不再骑羊了,而是再去山坡的时候都会背一个箩筐,和秋天在争夺着最后一点绿色,每天傍晚回来都只是将那箩筐里的草整齐地码放在碳房,草越积越多,而小弟的心也象那间窄小的碳房一样,被那些让人感觉着恐惧的草慢慢地充塞,直到那年的第一场雪向小弟宣示——“你恐惧的冬天来了……”厚厚的积雪装点了业已荒芜的山坡,世界纯洁而美丽。可是这样的美丽下面孕育着的是现实咄咄逼人的残酷。两只小羊已经不在出去,每日里在羊圈的棚舍中不耐烦地召唤着小弟,想让小弟带它们去山坡。小弟总是躲避着,不想到羊圈去,但每天都会给它们很多的干草,它们却固执地依恋着小弟,见到小弟就会欢欣地跳跃,用胡须摩擦小弟的腿,用犄角轻轻地顶拱着小弟,向着山坡的方向。每每此时,小弟就会用最快的速度铺置好草料,急急地转身离开。爸爸和妈妈回来了,小弟偷偷地把他们带回来的糖果藏在口袋里,在夜晚悄悄地剥好,掷到两只小羊的棚舍里。第二天小弟却见到那糖果还完好的混在散落的干草中,小弟有些悲哀地将糖果拣起,想了想,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口中……春节前的一个中午,奶奶带着小弟去买年货和鞭炮,回到家中的时候,小弟见到爷爷和一个陌生的老人坐在炕头上说话。那老人蓄着和山羊一样的胡子,戴着一顶白颜色的小布帽,腰间挂着一柄刀柄点缀着有宝石的很漂亮的弯刀,眼光慈祥而和善,见到小弟,还用手摸了摸小弟的头。小弟想用手碰他腰间的刀,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拉开了手。奶奶告诉小弟,那是阿訇爷爷,阿訇的刀我们是不可以碰的。小弟这时才恍然,小弟的羊要死了!! 当两只山羊被从羊圈里拉出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察觉生命尽头的到来,还愚蠢地跳跃到躲在奶奶身后的小弟旁边,或许被禁锢的太久,这短暂的自由让它们兴奋异常,围绕着小弟追逐玩乐,奶奶将怔怔的小弟抱起,回到房间。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小弟人生所有的悲苦的洪闸却就此打开……傍晚时分,小弟走出了房间,雪白的大地上流下的只有一滩猩红的血迹,小弟幼小的心还不懂得怀念,只知道它们被屠宰的时候一定很疼,因为小弟的心也很疼。晚餐时,小弟坐在桌前,烹煮羊肉的香气刺激着小弟每一根神经,小弟在被伤怀笼罩的同时却又被那无法抵挡的诱惑诱惑着。矛盾的终结是在奶奶把一碗撕好的羊肉放在小弟面前的时候,小弟就象拣起那两粒糖果一样,想了想,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抓起一块,放入口中。所有的感伤就这样一点点地被小弟自己吞吃掉了。在童年最后的一个夜晚,小弟吃的很饱,因为小弟吃掉了自己的心。当那个象小蚂蚁一样的女孩子被小弟无情抛弃的时候,曾经泪流满面地对着小弟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小弟定定地看着她,冷淡而平静地说:“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我的良心已经在我五岁的时候被我当晚餐吃掉了……”说罢,在烟灰缸中捻灭吸了半枝的香烟,转身离开……
 帕佩 (2004-06-14 21:56: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小弟五岁的那年春天,小弟在一个傍晚依然习惯地蹲在大门口等着爷爷的自行车出现在路的尽头。爷爷那天回来的特别晚,回来的时候自行车后面栓了两只小山羊。晚餐的时候爷爷告诉小弟,这两只小羊是给小弟的,小弟以后好好养它们,把它们养的大大的,到了过年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有羊肉吃了。小弟当时问爷爷羊肉是什么味道的啊?爷爷告诉小弟,过年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自此小弟开始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第二天小弟就开始牵着那两只小羊和院子里其他的孩子一起在对面的山坡上放牧了。那时小弟总是想着这两只羊一定要好好的吃草,那样到过年的时候才能有好多肉,到时候家里会有好多人呢,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他们都要回来的,如果它们不好好吃草,那么到时候肉就不够大家吃了……每天都是一群孩子中最晚一个回家的,每天都在用眼睛丈量着它们体型的变化,小弟五岁的春天就这样在快乐的期待中悠长地度过了。山羊是一种温顺而软弱的动物,一个很幼小的孩子就可以让他们驯服。那两只小羊慢慢地象小弟一样的成长着,到了夏天,小弟就可以象骑马一样的骑着它们去山坡了,每天中午吃过饭小羊就象在召唤小弟一样,在羊圈里不安地跳跃,发出咩咩的叫声要小弟带它们去山坡。小弟手里的那根枝条越来越少的落在它们身上,因为它们已经学会乖巧地跟在小弟的前后蹦跳着奔跑,却时刻都不离开小弟的左右。小弟开始和它们一样向往着那温暖的阳光和暗绿色的青草,因为小弟那颗饥谨的心可以在这个夏天感受到那种生命本性里温柔而和谐的平静….阳光或许可以记录这宁静而安详的分秒,或许苍天也曾被这温柔的片段的感动过,在整个夏日里都毫不吝惜地播撒着灿烂的阳光,温暖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留下一万个依依不舍的不到了日落时分,小弟在山坡的草丛中睡着了,小羊就会用毛茸茸的下巴蹭小弟的头发。两只小羊就象两个幼小的孩子一样在自然中茁壮着,可是小弟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弟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感觉,又盼望冬天来临时那期待了许久的美味,又担心寒冷的冬天会让他失去什么?谁也无法遮挽时光的脚步,那个矛盾的夏天就这样在麦穗金黄的时候悄悄地溜走了……天气越来越冷,白杨树的叶子开始慢慢地变黄,终于被季节剥落的只剩下了苍老的枝干……山羊可以吃的草越来越少,小弟不再骑羊了,而是再去山坡的时候都会背一个箩筐,和秋天在争夺着最后一点绿色,每天傍晚回来都只是将那箩筐里的草整齐地码放在碳房,草越积越多,而小弟的心也象那间窄小的碳房一样,被那些让人感觉着恐惧的草慢慢地充塞,直到那年的第一场雪向小弟宣示——“你恐惧的冬天来了……”厚厚的积雪装点了业已荒芜的山坡,世界纯洁而美丽。可是这样的美丽下面孕育着的是现实咄咄逼人的残酷。两只小羊已经不在出去,每日里在羊圈的棚舍中不耐烦地召唤着小弟,想让小弟带它们去山坡。小弟总是躲避着,不想到羊圈去,但每天都会给它们很多的干草,它们却固执地依恋着小弟,见到小弟就会欢欣地跳跃,用胡须摩擦小弟的腿,用犄角轻轻地顶拱着小弟,向着山坡的方向。每每此时,小弟就会用最快的速度铺置好草料,急急地转身离开。爸爸和妈妈回来了,小弟偷偷地把他们带回来的糖果藏在口袋里,在夜晚悄悄地剥好,掷到两只小羊的棚舍里。第二天小弟却见到那糖果还完好的混在散落的干草中,小弟有些悲哀地将糖果拣起,想了想,还是放在了自己的口中……春节前的一个中午,奶奶带着小弟去买年货和鞭炮,回到家中的时候,小弟见到爷爷和一个陌生的老人坐在炕头上说话。那老人蓄着和山羊一样的胡子,戴着一顶白颜色的小布帽,腰间挂着一柄刀柄点缀着有宝石的很漂亮的弯刀,眼光慈祥而和善,见到小弟,还用手摸了摸小弟的头。小弟想用手碰他腰间的刀,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拉开了手。奶奶告诉小弟,那是阿訇爷爷,阿訇的刀我们是不可以碰的。小弟这时才恍然,小弟的羊要死了!! 当两只山羊被从羊圈里拉出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察觉生命尽头的到来,还愚蠢地跳跃到躲在奶奶身后的小弟旁边,或许被禁锢的太久,这短暂的自由让它们兴奋异常,围绕着小弟追逐玩乐,奶奶将怔怔的小弟抱起,回到房间。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小弟人生所有的悲苦的洪闸却就此打开……傍晚时分,小弟走出了房间,雪白的大地上流下的只有一滩猩红的血迹,小弟幼小的心还不懂得怀念,只知道它们被屠宰的时候一定很疼,因为小弟的心也很疼。晚餐时,小弟坐在桌前,烹煮羊肉的香气刺激着小弟每一根神经,小弟在被伤怀笼罩的同时却又被那无法抵挡的诱惑诱惑着。矛盾的终结是在奶奶把一碗撕好的羊肉放在小弟面前的时候,小弟就象拣起那两粒糖果一样,想了想,终于还是伸出了手,抓起一块,放入口中。所有的感伤就这样一点点地被小弟自己吞吃掉了。在童年最后的一个夜晚,小弟吃的很饱,因为小弟吃掉了自己的心。当那个象小蚂蚁一样的女孩子被小弟无情抛弃的时候,曾经泪流满面地对着小弟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小弟定定地看着她,冷淡而平静地说:“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我的良心已经在我五岁的时候被我当晚餐吃掉了……”说罢,在烟灰缸中捻灭吸了半枝的香烟,转身离开……
 帕佩 (2004-06-15 20:41: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第二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小弟要被妈妈带到省城去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爷爷在吃晚饭时用筷子蘸了一点白酒喂小弟,告诉小弟说,喝过酒的人就是大人了,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小弟似懂非懂地点头。奶奶低头不语,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10元钱塞给小弟,当时面值最大的钞票,小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怯生生的不敢接受,奶奶走过饭桌,把那10元钱放在了小弟里面衣服的口袋里,帮小弟把皱巴巴的衣服拉拉平,泪光莹动中无限慈爱地抚摩着小弟的脸,却一句话也不说......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小弟被从睡梦中叫醒,在寒冷的黎明中抱到了车站,直到已经进入长途客车的车厢时,小弟才明白分离的概念,以后就不可以再天天见到爷爷奶奶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挣扎着要从妈妈的怀抱中跑下去。车窗外爷爷依然固守着坚强而客套的笑容,挥手与小弟再见,奶奶却早已转过身去泣不成声。车开了,所有熟悉的一切消失在晨曦之中。小弟的哭闹抵挡不了路途的颠簸,小弟在母亲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梦里有翠绿的山坡,可是没有小弟熟悉的小羊,有旭暖的阳光,却没有稚嫩的向日葵。小弟的梦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被他吃掉的东西,所以小弟在梦中也被饥饿所包围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15 21:40: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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