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满巴黎
 鼠 (2004-06-9 16:18: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我坐在CD店的收银机后面,店里一个顾客也没有,留给顾客欣赏音乐的两排座位空空如也,座位前面的Isophon音响正播放着Winter&Winter的《艳满巴黎》,我静静望着雨中的广州,不断有匆忙避雨的人影,迅速闯过我的视野,然后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能让时间停留的,是时不时在风中翻滚有的几片叶子,随后跌入水流的路面,顺流而下,背我而去……如今它们已经掉在地上,一旦掉在地上,便不会再掉在地上,掉在地上的好处也在于此,每想到这,心中总泛起些许悲哀,每每如此。然而眼睛更多的是留恋枝头上的嫩叶,它们紧张地战栗,唯恐马上掉在地上,想象与水泥路相碰然后冲进下水道的情形……



背景音乐是G. Hugon的《L’Amour des Hommes》,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像那些叶,无非是女声的颤抖替代了叶子的战栗罢了。发现这首歌和广州的雨是如此融洽相处的,还是头一遭。




一个人影从雨中跑来,在门口停下,用力想蹭干湿漉漉的鞋底。避雨的女孩,我想。她斜着头,用手轻轻地拨弄湿透的卷发,然后扬起脸,随意地甩动一下,自然而不凌乱。她的身影无不清晰地倒影在大理石地板上。她走进店里,很快从CD架上取出CD,走过来,递给我。是Winter&Winter的《艳满巴黎》。收钱、装袋,找钱。必要的程序结束,她紧攥手里的CD,又跑向雨中,渐渐消失。象一片雨中的叶子。




雨停了,人来人往,涌进店里,或立,或坐、或停,或企盼,或沉思,或惊讶,或浅笑,买CD的人不多,人们来了又去。望着众多的陌生面孔,觉得与我毫无关系,脑子里反复放映雨水和女孩,叶子和《艳满巴黎》。没有风中飞舞的雨,叶子已经安稳地立在枝头,唯独G. Hugon的女声在震撼我的身心……




现在在房间里听者《艳满巴黎》,看着《村上爵士印象》,与几个月前的一个场景重逢,不免觉得有些缱绻。于是有了这篇文字。




第一次听爵士乐是在5岁的时候,那时我有一个邻居,具体情形不记得了,反正他是单身,年纪远比我大。他总是在下午4点左右把一张缺封少套,陈旧不堪的唱片放进播放机里,不一会儿喇叭就发出听起来与《运动员进行曲》相比不怎么地道的音乐或歌声。我经常在他听的时候走进他家,坐在地上;他则阴郁着脸,一声不吭。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听着音乐,一直到我妈把我领走。如此这般,我渡过了无数的黄昏。




到初中,我才知道我孩提时所听得音乐叫爵士乐。但为什么叫爵士乐则令人困恼,如同粘到石屎墙的玻璃胶。很难给一个明确的定义。尽管如此,有听爵士乐的朋友,只要听上一小段,不用考虑,马上就能判断:“呀,这是爵士乐。”、“这不是爵士乐”。爵士乐有爵士乐固有的声响、固有的气味、固有的触觉、如果将爵士乐与不是爵士乐的东西相比,那气味是不同的,这一点我和渡边升都了然于心。例如听30到60年代的古典爵士,那当然是十足的爵士;至于现代爵士,总觉得是为表示爵士还存在而粗制滥造出来的东西,怎么也不能称之为爵士。所以定义很难用语言做出简明的表示。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古典爵士爱好者。自然在这里我并非介绍古典爵士,介绍古典爵士的文章书籍多的是,也比我专业得多。自然,介绍一个东西总有它的来头,还记得在407时代,渡边升说他的师兄专门听一些另类音乐:例如用乐器来模仿电锯声,滴血声等,这些怪音乐很多都是Winter&Winter公司出的,那个专辑叫《ba ba bang》……我第一次听到Winter&Winter公司。



作为一个爵士迷,时不时都会去看唱片,我经常到海印的一家CD店,那店没有店名,门口除了海报什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由于没轮到我,只能坐在凳子上听别人挑选的唱片,接下来的一幕,我至今历历在目,KEF音箱放出的音乐好的无法说明,那如春天般温润、如水流般流淌的手风琴演奏,静静地将包围在我们四周的世俗障碍解除,震撼深处的灵魂。不妨说:这真是一生一世奇迹式的邂逅。



老板对我说:“中毒了吧?这是Winter&Winter公司出的《艳满巴黎》。”接下来的事情是不言而喻的。这是唯一能让我入耳的现代爵士。



这张唱片于1998年录制,1999年6月1日发行,忠实地记录了巴黎的一家著名的夜总会Au Bordel的现场实况。其中的演唱者有那里驻唱的不知名艺人,也有即兴上台助兴的客人,全部是现场实录,不加剪辑,气氛随意自然,临场感极强。录音流露出的风月之色,与其说非常浪漫,倒不如说有些“色情”。其中Pigalla en mai、Simeon、Mon Homme等非常醉人的传统法国世俗歌曲,带出爵士的即兴与法式小调的慵懒,总让我看到了一双双醉眼惺忪的眼;隐晦的笑声荡漾着野艳不羁的春情;深沉抑或轻挑的吟唱如吴侬软语般,歌咏出肌肤相亲爱恋的熏香。这是只要一张就可以让你透过听觉了解到很多东西的唱片,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糜烂与堕落”的一面。

一位法语教师告诉我那专辑叫《色满巴黎》,于是我记住了这个名字。至于《艳满巴黎》,则是该专辑在杂志上的标准中文名称。但我总觉得这个名称不怎么地道,“艳”不能很好地反映那让人中毒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张唱片的包装也是我所见过的CD中最精致的,只是售价昂贵了一点。



每当听起《色满巴黎》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雨、叶子和女孩。这就是爵士,我想。





参考文献:村上春树《爵士印象》CD



Winter&Winter网站。http://www.winterandwint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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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彤 (2004-06-9 22:01: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生活的乐趣跟爵士乐很像,重点往往不在事件的开始。
 夏雨的鱼 (2004-06-9 22:08: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看鼠的文章和看升的感觉不同,升的清脆干净,鼠更偏向一种意象。就是那种文字凝聚成景象的感觉。广州的雨,印象中是缠绵而又有点脏,但雨后天空似乎就清晰了那么些!
 晓彤 (2004-06-9 22:38: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因为鼠是不折不扣的印象派爵士迷!!![em09]
 bee (2004-06-9 22:45: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喜欢爵士乐:)
 渡边升 (2004-06-9 23:08: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to 夏日的鱼
QUOTE:
以下是引用夏雨的鱼在2004-6-9 22:08:39的发言:

看鼠的文章和看升的感觉不同,升的清脆干净,鼠更偏向一种意象。
就是那种文字凝聚成景象的感觉。广州的雨,印象中是缠绵而又有点脏,但雨后天空似乎就清晰了那么些!

说白了,对于写文章而言,我们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to 鼠:就我的感觉而言,就这篇文章而言,关键不在《色满巴黎》这张唱片,也不在什么爵士乐呀什么村上的爵士乐啦。
关键在于 winter&winter。
 晓彤 (2004-06-10 0:45: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看完鼠的文字,有点手痒了。写了下面几段,请鼠和渡边升给点意见吧!


在那个安静的下午,我坐在104公车的最后一排,车上只有三个人,司机、陌生男人和我,留给老人和孕妇的两排座位空空如也,座位前面的喇叭正播放着将要到达终点的声音。陌生男人微微侧头,把耳机放回了公事包里,背影竟有点像他。我静静望着雨中的广州,不断有匆忙避雨的人影,迅速闯过我的视野,然后又很快消失在车后。就连在风中翻滚的几片叶子,随后也跌入水流的路面,顺流而下,背我而去……如今它们已经掉在地上,一旦掉在地上,便不会再掉在地上,掉在地上的好处也在于此,每想到这,心中总泛起些许惋惜,每每如此。然而眼睛更多的是留恋枝头上的嫩叶,它们紧张地战栗,唯恐马上掉在地上,想象与水泥路相碰然后冲进下水道的情形……



汽车总站在CD铺的对面,传来的背景音乐是他经常提起的《艳满巴黎》(他更倾向称它为《色满巴黎》。 )中G. Hugon的《L’Amour des Hommes》。他说,听《艳满巴黎》都可以透过听觉了解一些东西,此时听起来竟有些像那些叶,无非是女声的颤抖替代了叶子的战栗罢了。发现这首歌和广州的雨是如此融洽相处的,还是头一遭。


去CD铺的50米路上没有避雨的地方,我在雨中跑着,到门口停下,用力想蹭干湿漉漉的鞋底。终于可以买到了,心想。我斜着头,用手轻轻地拨弄湿透的卷发,然后扬起脸。老板坐在收银机后面,带有尼古丁的空气在收银机上方飘过,没有夹住香烟的手指挑拨着扩音机的旋钮。他也喜欢这样。我走进店里,很快从CD架上取出CD,放在老板面前。是Winter&Winter的《艳满巴黎》。收钱、装袋,找钱。必要的程序结束,我紧攥手里的CD,又冲进了雨里。


那天,我和他认识一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10 11:12:56编辑过]


 渡边升 (2004-06-10 22:01: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在广州街头能够听上这样的音乐就像遇见了小学同桌一般。至于这篇文字本身嘛,要评论什么的就谈不上了,勉强讲句的话,便是:希望看到长一点的,一点就行。Jazz需要评论吗?说起Jazz和村上,那是说不完的话题。建议所有喜欢村上的人都听听Jazz,特别是老Jazz。有几次和鼠谈到此处都觉得村上的文字是浸在Jazz中,不断地吸取营养。还记得《风》中的J`s bar吗?J大概是Jazz的J吧。
 沦落 (2004-06-10 22:07: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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