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bee (2004-06-6 22:42:00)

　　序
　　　　　　　　　　　　　　　　　
　　打开电视机。
　　窗帘拉上。
　　牙膏广告。药品广告。寻人启示。节外生枝的恋情。大众娱乐。
　　什么都没有。
　　具有纪念意义，我想。什么都没有的这个夜里，32岁仍然孤身一人的我。老实的房东夫妇相约着去看电影，把一个6岁的小女孩留给我。拉开窗帘，在如暗夜森林般的街巷之间，很多人走来走去，面无表情。既无诚恳的交谈，又无多余的动作。这使我想起“简单实用性”这个词。很贴切。对此我唯有庄严地拉开第二听易拉罐啤酒的拉环，作为回应。
　　　　　　　　　　　　　　　　　
　　电话像神灵召唤万物般响了起来。我飞快地拿起话筒。
　　我在悉尼。她说。
　　　　　　　　　　　　　　　　　
　　1.悉尼
　　　　　　　　　　　　　　　　　
　　我在悉尼。她说。随后听筒里传来似乎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我努力想象她衔着细枝薄荷烟的样子，但香烟扬起的烟雾漂浮在她面前，使我看不清楚。
　　下雨，很冷。作为季节，我一点都不喜欢。饮食也糟糕透顶。她像是真的很冷，牢骚不断。
　　没有音乐？我试着问。
　　没有真正听的东西，没法呆下去。在这一个星期里只出过一次门，其余时间都摊在自己房间。闷得想跳海。说真的，我旅馆的房间窗户正对着海。喂，你在听吗？
　　我“唔”的应了一声。把听筒从右手换到左手。
　　别到酒吧唱歌了。过了5秒，她接着说。
　　　　　　　　　　　　　　　　　
　　2.酒吧（A）
　　　　　　　　　　　　　　　　　
　　认识她是在“精灵酒吧”。那时她是歌手。
　　就像所有无家可归的男人一样，我也在没解下公司领带之前，坐在酒吧或方或圆的吧台前，慢条斯理地啜着啤酒和咖啡，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显然缺氧的女招待一边把还冒着泡沫的大杯啤酒端到客人面前，一边无聊地打着哈欠。
　　如此光景下，酒吧生意红红火火。老板是俗得不能再俗的那一类人，却偏偏喜欢摆弄些新名堂来刺激客人的胃口。艳舞被取缔后，他又不甘寂寞，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弹木吉他的女孩儿，于是，每晚当我一踏进“精灵酒吧”，就能看见那孩子边弹边唱的身影。
　　夜深时，客人大多喝得东倒西歪，花生（酒吧客人给她取的绰号）唱完最后一首歌，把吉他放进方型长盒，瞬间消失。简直就像被吸进了地心深处，再不出现。
　　花生，你为什么叫“花生”？我在她中途被与她同来的一个长发男孩换下时，曾这样问过她。
　　她对焦似的望着我头顶上方5厘米处，好象犹豫不决。
　　你每天都来听我唱歌。你！花生衔上一支薄荷烟，我忙打火点上。
　　她说她真名叫“花怡”。那天以后，我就一直叫她“怡”。
　　那你为什么老是弹唱那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知道我最喜欢那首歌吗？
　　花生定定看住我的双眼。
　　　　　　　　　　　　　　　　　
　　3.陌生的方式，时光机器
　　　　　　　　　　　　　　　　　
　　有时真想大哭一场。
　　常常梦到在如迷宫般的森林里，四周漆黑一片，了无人影。
　　然后，惊叫着醒来，再无法入睡。
　　　　　　　　　　　　　　　　　
　　没有真心爱我的人。喜欢的女孩一个个自行扬长而去。世界以陌生的方式呈现眼前，又渐渐淡去。周而复始。我站在路口，没人停下来向我打招呼，我后退半步，又被人群挤得站立不稳。永无止境地虚度时光。属于我的那架时光机器已被我毫不吝惜的扔到了地球背面，再不可能重拾旧日温馨。
　　　　　　　　　　　　　　　　　
　　4.怡
　　　　　　　　　　　　　　　　　
　　大学音乐教师。年龄23-26之间。主讲器乐学。每三个月弹坏一把吉他。
　　古典音乐搜集狂。自身也有写歌的实力。休息日（每周二天）到“精灵酒吧”客串歌手。嗓音清冽透明，带有特殊能量。收入不坏。
　　　　　　　　　　　　　　　　　
　　5.酒吧（B）
　　　　　　　　　　　　　　　　　
　　挣够了钱，去国外。怡有一次这样对我说。他在悉尼，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口衔香烟，没点，静侯下文。
　　他是我的学生，帅气的男孩，也很有灵气。他说他第一次听我弹吉他就已爱上我了。我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真实成分在里面，但他的话使我重获人生的意义所在。我们的恋情发展很快。我们同居。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有女友，不止一个。但我陷得太深了……
　　怡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酒吧老板神思恍惚地望了我们一眼。空气中什么东西碎了，很清脆。
　　我打掉孩子的那天，他已在去悉尼的飞机上，是留学。过了半年他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已和一个当地的女子结了婚，有了小孩……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悉尼，他是我的！
　　　　　　　　　　　　　　　　　
　　6.拨号连接中，聊天室
　　　　　　　　　　　　　　　　　
　　今晚去“精灵酒吧”唱歌？
　　去。
　　我来接你。去你的学校。
　　为什么每次都来接我？
　　我爱你。
　　因为我的歌？
　　你的全部。
　　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我的全部。
　　……
　　　　　　　　　　　　　　　　　
　　你是好人。
　　我仍爱他。虽然他已在国外定居生活，但我忘不了他。怡在另一端轻轻敲打着键盘。
　　　　　　　　　　　　　　　　　
　　7.酒吧（C）
　　　　　　　　　　　　　　　　　
　　怡来酒吧唱歌的次数越来越少，手机也永远关机，我只在网上聊天室能偶尔遇见她。我甚至怀疑怡根本就是我的虚构而从未存在于这个世上。没有歌听的日子是难捱的，每天我无精打采地来到“精灵酒吧”，怡唱歌的位子老是空着，老板好象也没打算再请别人来唱。怡也许怕遇见我，但说到底，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把我推离怡，我竭力挣扎，无济于事。
　　我拿起吉他，坐在怡坐过的位子上。
　　酒吧没有多大变化，客人也未发生骚动，老板打碎一个杯子。只是人看过去变小了，原来怡每次都是坐在这高出地板很多的舞台中央，俯视着我。她看到了什么呢？她的希望？未来？还是命运？
　　怡再次来到酒吧的时候，我已连续在酒吧弹唱了二个星期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怡没有让我失望。在我热切的目光中，怡又重新拿起木吉他，为我独唱了那首歌。那晚，怡没有回学校。
　　　　　　　　　　　　　　　　　
　　第二天，我醒来时怡已不在，枕边留有她写的一纸便条：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谢谢你陪伴我。祝你过得幸福！
　　　　　　　　　　　　　　　　　
　　8.悉尼
　　　　　　　　　　　　　　　　　
　　别到酒吧唱歌了。过了5秒，她接着说。
　　　　　　　　　　　　　　　　　
　　我找到了他。远远看见他和那个白人女子，还有小孩儿，像他……他们靠得很紧，手牵着手散步。他还是那么帅气。
　　近乎透明的阳光就洒在草坪上，几只野鸽子低头啄食草籽，孩子在咯咯欢笑，一切是那么的恬静。在这异国的土地上，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我所追求的，不久也将失去吧，失去的始终在失去，永不回来。
　　　　　　　　　　　　　　　　　
　　你还回来吗？我急切地问。
　　是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怡说。
　　　　　　　　　　　　　　　　　
　　尾声
　　　　　　　　　　　　　　　　　
　　现在，我和怡幸福地生活。有时我会翻出那把老吉他，重弹“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而怡也会靠在我身上，忘情地低声和着。

夏雨的鱼 (2004-06-7 2: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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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说起悉尼，让我想起前段去悉尼的日子，场景不断的重播，似乎想提醒些什么。bee的文章不像一般的煽情短篇，它很干净！~很喜欢！~

极品历和华 (2004-06-7 19: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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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让人回味的余地！

bee (2005-03-2 16: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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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尼，台湾翻译成雪梨[em27]

夏雨的鱼 (2005-03-3 21: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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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e终于回来了。无论如何还是喜欢bee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