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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久地望着窗外那块空地。空地的野草快长到膝头时,每到深夜,总能听到草丛里传出细小的声音。也有可能是猫或其他小动物。总之凄凉得可以。再过不久怕是要彻底废弃了。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正处于深度睡眠中。这时候何必来什么鬼电话?
“喂,请问是bee先生吗?”一个稳重的中年男人在那头问到。
我看一会话筒。普通的银灰色塑料无绳电话,去年圣诞节从新世纪减价电器柜台购得。简单而耐用。
“我是bee,请问......”
“是杨家坪正街7号D座的bee先生吗?”对方再次确认似的问道。我觉得脑袋里什么地方隐隐痛了起来,就像顽童正往大玻璃瓶里掷进小石子。磕磕,磕磕。
“我是杨家坪正街7号D座的bee。”我披上外衣,从放在床头柜上的MILD SEVEN香烟盒里抽出一枝烟点了。
“请叫我们草丛人。”那人说。
“我们正从远处赶来,”过了30秒,他继续说道,“再过半个小时,我和我的朋友就能抵达你处。确切地说,是你楼下的那块空地。”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的空地。
“我只是一个公司小职员,身边既无巨额遗产也无值钱之物,如果是勒索就请另找一家,老实说,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缴。”我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
“阁下放心,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之所以半夜还冒昧打来这个电话,实在是因为有事相商。”
“我说草丛人,”草丛人这个称呼未免有些滑稽,这使我联想到委内瑞拉的巨嘴鸟或澳大利亚的食蚁兽,“为何选择我打这个电话?明天可还有好大一堆事情不得不做。倘若只是无聊,那我恕不奉陪。”我说。
“bee先生,你的情况我们都很了解。就说昨天吧,你和单位一位女孩一起看了场电影,你送她回的家,还……”
“等等,这究竟……”我忙打断他的话。我的隐私怎么会事无巨细地被陌生人一一说出且分毫不差呢?这岂不活脱脱成了谈话节目?对方好像猜到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先生不用担心,我们会为你保守所有的秘密。说句心里话,在我们草丛人的世界里,人人都为生活所累,成天像个永动机停不下来。时不时这样想:要是能停下来,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搂着心爱的人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安静角落,静静地待上两个钟头,该有多妙啊!啊,话扯远了,咳咳。”他不好意思地解嘲道。
“之所以先打来电话说这些,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们,我们乃是作为实体存活于世,而不是空气什么的,人类诞生之日起就有草丛人了。可以说我们目睹了人类的发展史。说不好,作为邻居,你们人类实实在在让我们吃了一惊。”
“可是……”我问道。
“可是,”他接过话头,“你们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们是透明的。你们制造战争,拆散无数家庭,还随意破坏生态平衡,你们根本就没意识到那样做会有多危险。本来草丛人的世界很美好,但都被你们给破坏了。你知道吗,我都被迫搬了几十次家了。那天我们考察了一下,觉得你楼下的空地还算不错,你也算正直的人,最关键的是,你在文章中多次提到环保,这些我们都在网上拜读过了,觉得你值得我们信赖,因此商量之后,决定搬到这里来。”他一口气说完,仿佛在话筒那面长舒了一口气。
我轻轻放下话筒。窗外的天边已露出鱼肚白,我看表,再过一会儿,草丛人就会安家于空地之上,成为我的新邻居。
我兴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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