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没有人来人往》
———谨此文献给一位朋友
晚自习的教室里，直到老师壮着胆用教学电脑放起了阿杜的歌，我才下定了要立刻写下此文的决心，管它什么黑板上的计算机基础复习纲要，管它什么校规纪律，管它什么无聊国考！
从来就不是个坚强的人。小时侯几乎天天被爸爸骂哭，而在几年前我外婆过逝的时候，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不仅如此，在亲戚们都已经哭成泪人时，我还会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我知道这样说会遭人白眼以至唾骂，但我仍要报以诚实。因为现在我所说的话对于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只有两种可能性：充耳不闻，或者了若指掌。我没有欺骗的必要
“死并非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当然在我参加外婆葬礼时，我还远没领悟到这一句话。可是我却从未觉得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我。感觉更像是一位失散的老朋友，现在纵使不得已的分开，将来也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再相聚．．．．．．
第一次遇到她是在我第一次登上<<萌芽>>论坛的第一个夜晚。是她的名字吸引了我去读她的故事??“乾坤无敌大抹布”。多么个性又不拘于造作淑女形象的可爱名字。她写了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怀念校园里青春往事的连载——刚写上了第一章。从她的文字里我确切的感受到了一种澎湃的青春的活力，就像是深夜里仍在拼命闪烁的红绿灯。最喜欢的是她文章的第一句“我感觉自己老了，回忆已经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时间。我就像一个垂老的人只等着躺进棺材”。（有出入，建议看原文的语句更好）可是在往下看，我发现就小说而言，她的文章里有些致命的缺憾，同时也依然存在吸引我读下去的动力。看完，匆匆写上几句，草草回帖，就又忙看别的帖去了。再回来时发现已经又有了新的回帖，进来一看，是篇批评的帖子。新帖里评价她小说的第一句“纯属垃圾句”，我当即反驳。还有说什么小说里人物的名字没有什么个性，我对于这句更为不满。“名字重要吗？那只是幻想和言情小说里的煽情道具罢了！”深夜里网吧中的窒闷空气让我的情绪有点激动。
第二天再次登上论坛时她已经上传了小说的下一段，同时还在我的留言箱里发现了她的感谢信。
“谢谢你读我的写东西”我感觉到了屏幕那头的一丝开心和满足。仿佛看见了她从洁白齿缝中洋溢出的淡淡微笑。
“客气了，我还会继续看的，加油啊！”写上了几个字的回信，按下了发送钮。
之后，我每天上线都会先看她的帖，记得有一次记错了她的名字，搜索不到她的文章。《萌芽》论坛的新帖更新速度绝不是仅仅用快字就能形容的。为了看到她的下文，我找了好久。在满足的看完了之后，我发现阅读她的文字对我来说竟然已经如同读每天一撕的旧制日历一般。随后又写了一篇回帖。
再次上线，又见到了她的下文和再一封感谢信。可是，此刻我发现小说的剧情发展陷入了一个泥沼，一个足以埋没诸如鲜花所有美好事物的危险沼泽——小说有很大一部分剧情是围绕女主角发生的身体伤害而展开的，这显然有些荒谬和让人生厌。我说我们的女主人公怎么这么脆弱的呢？我对她发出这样的疑问。她说好啦，我一定不会把我的女主人公弄死的啦，我笑。
周日的上午，我一如既往的坐在学校网吧前打开qq，刚上线便看到了有人密我。一看名字，不认识。
“谢谢你！”
“怎么？”印象中我已经很久没做过什么足以人致谢的事情了。
“谢谢你读我写的东西。”
“你是。。。。。。”我心里有了一丝预感和闪过了一份期盼。
“大抹布”
“乾坤无敌大抹布？”即使已有了心理准备，我依然按捺不住激动。同论坛上的朋友聊qq，我还是第一次。
“正是在下”我仿佛看见了她用大拇指比划着指向自己，以及脸上自信的笑。
“幸会幸会”我的确十分乐意和她聊天。
聊了没多久我看见她的资料栏里写着“黑龙江，女，19岁”19岁？和我同年？
“高三还是大一？”没多想，我就问了这一句。
“我已经不上学了。”
不上学了？显然这点是出乎我意料的，我想一个普通的不上学的19岁女孩很难还会对写作报以着如此的热忱。
“呵呵。已经是自由身了，好羡慕啊。现在在做什么啊？”稍微想了一下，我打出了几个字。
“住院。”这两个字一瞬间让我想起了她的小说。
“住院？难道你写的小说就是你的亲身经历？”
“也不全是。”
后来她说有事叫我等她一会。可她刚回来，我也临时有事让她等了半小时。再次坐下聊天，我知道了她此刻还是坐在轮椅上，打着掉瓶坐在医生办公室和我聊qq的。再次对这位黑龙江的少女表以钦佩和感到担心，想起了自己以前还催促她快些打出小说的下文是多么的刻薄和不近人情。她说没关系，随后还把她已经打好的部分发给了我，我小心的保存好了。可惜让我感到万分难过和自责的是我竟然还没来的及打开，就在后来的一次死机中把这珍贵的资料给弄丢了。我真是tmd笨死。
在了解了她很想重回校园之后，我问他还要在医院住多久。她说自己也不清楚，但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半年了。
半年了。我在意识里的画出一条模糊的长线，想象着半年住在那种白色监狱里的感受。
是什么严重的病让她在医院住了那么久？我明知对于初次聊天的人来说这决不是一句礼貌的问话，但我还是说出了口。
“心脏衰竭。”心脏衰竭？这四个字有力地叩打着我的心门。
想起高中时一位心脏有点不好的球友，经常在激烈奔跑后捂着胸口叫疼。严重时还会囫囵的吞下几粒胡乱倒出的药片。而他仅仅是心脏有“点”不好。想到这不免难过起来，而且“衰竭”两个字对于19岁，这生命还处于向上翻滚状态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隐约感觉的到。
“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是听名字好像不太容易治好啊。”我在想我那时怎么又tmd说了这种狂不和时机的垃圾语句来着的，真想给我自己一巴掌。可是这的确是那时我慌乱心声的真实写照。
“还好。”她轻描淡写，仿佛是她在安慰我，告诉我不要激动。
没聊多久后她发信息来说：“不好意思，我现在在挂水，手上插着针管，聊天实在不方便，等一会儿再和你聊吧。”我说：“没关系，我等你。”
“谢谢。”——她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
于是，从上午到下午，我都在我意识里勾勒着这样的一幅画面：
一位姿态适然，白衣连裤的少女，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独自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电脑，右手静脉上还插着输液管，我甚至还猜测由于她移动手臂时造成输液倒流而淤积在针管中的淡淡血迹。四周是值班医生办公室里装修过的仿木纹墙裙。她略微打扮过的长发随意的披在柔软的肩上。
就在这无聊的几个小时间，我一次又一次的想象着她的侧面和背影——我能想象到的也只有怎么多了。
她的qq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下了线或是隐身了，我没有继续等下去，给她留了言，便带着欠费的校园网会员卡和受我连累到下午四点还没吃中饭的同学下了机。
显然，那是一个错误的和使今天的我感到深深惭愧的决定。
之后的几天，我只在论坛里看见她打出内容很少的下一段，我想象着她打字的艰难。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她打出的下文。直到我昨天晚上一如既往的去读她的帖，才从她朋友那儿知道她已经走了。
走了？就像轻轻地推开了一扇门，大步的迈入了一间饺子店一样轻描淡写。
在那儿她再也不用被一张轮椅禁锢着她年轻的梦想了，我想。只是，在那儿会有陪她一起唱歌，陪她一起罚跑步，陪她哭，陪她笑的可爱朋友吗？不过，我相信就是现在她还没找到，将来也一定会有的。
文章到此也应该结束，但此刻的我依然在怀念着那位白衣连裤的19岁少女，我更希望这是她和我们所有人开的一场玩笑。我在这个周日的上午再次打开qq时依然会首先看到她发来的亲切问候。忽然想到了在和她那次的聊天中我竟然连一句安慰和鼓励她的话都没说过。不禁觉得自己是个生性残忍的动物。其实，我当时也想像一般人们探望病人一样的说些无谓的话，可是我没那样做，我那时还认为那种话是对于病人真正意义上的不尊重。
因为，那时我还天真的以为——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明年的四月七号，我依然会记起你，白衣连裤的永远19岁的少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5-1 18:45:04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