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在颤抖----原来隔着玻璃也有热吻[原创]

sharon (2003-05-18 16:27:00)

题记-----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东西么？
我相信有，你也最好相信。------村上春树

她在自己新注册成功的OICQ上写道：

昵称：树袋鱼
年龄： -----
性别： -----
国家： -----
城市： -----
联系方式：死亡
个人说明：如果你能接受以下事实，请与我聊
1．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2．只听王菲的歌
3．独爱水仙花
4．只在深夜出没网络

她说自己和一个男人同居过，自己白天只是睡觉，听音乐，或是选择短程旅行；夜间则是上网聊天，喝冰的咖啡。。咖啡是一定要加很多鲜牛奶的。每回，茶杯里的颜色被调成白色了，她不管，照样叫它作 “最爱Coffee”。

夜里很静，合乎了她愿意相信自己是个又聋又哑女子的事实，整个人活在独一无二的恐惧中，没有一丝体温，所以用不着担心自己会被融化。。

网络提供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和空间。极少的人会合她的胃口，总是聊不到两句话，就心甘情愿的被撂倒“黑名单”里了。她的思维和语言实在离奇古怪，字字刺人。。对着屏幕的她，其实也很茫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什么。。一个奇迹？或是一次彻底的爱情？？她在麻木中挣扎了好几次。。后来还是放弃了。。她习惯一连几天的坐在电脑旁，在固定的聊天室里，看上面的人来来往往，相互依存，觉得悲哀到了零下。。

几天后，她决定将他拉进自己的“好友”里。。管他呢！就当玩玩吧。。反正隔着玻璃接吻永远是冰凉的感觉。。于是那晚，她瞧准他，在半夜一点钟的时候，她加他上QQ。。他正有意离开。。

他，是一个只在网吧上网的人，钟情于网吧里人们脸庞的冷漠。他清楚自己和那些人其实是一回事------都只是借助网络背后的世界来淡化自己身份，降低自己品味，与此同时包装自己的思想和灵魂。。表情上的冷漠是过于真实的显现。。

他随便的check了她的资料，无所谓的笑了起来，接受了验证，准备不说什么就下线。他的确，已经很累了。。

她见他没什么动静，意到他可能离去。因为她在网上观察他已经有八个小时了。

“如果盒子里的香烟还剩单支，就陪我聊一夜吧？”她开始小心的试探他。

桌上的香烟盒里只剩下四支，但无论如何，他决定陪她耗上一夜。。也许，这是注定的。。

“呵呵，我不抽烟的。朋友。”他回她第一句话，没有问候。

“可是你留下来了。”她尽量压抑自己的满足感。。

“我就是网吧的老板，无所谓留不留下来。”他习惯性的撒些谎，是自己活在安全的暗处。。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准确，他是在有意制造些飘忽不定的气质。。

“whatever……”她显得十分单纯，此时，“咳咳，小心今晚的烟不够抽呀？”

“怎么咬定我是个烟鬼？”他觉得她是个典型的小女生，没有男人活不了的那种。

“只是知觉；女人大抵相信直觉的。”

“但是聪明女人的直觉往往因为过于自信而失灵，呵呵。”

“呵呵。”她有些后悔这样的开场白。。

一支烟完了，他伸手去摸盒子里的香烟，突然哑然起笑：好个“单支”！

“女生晚上不睡觉容易老的。”

“生活方式的自足比一切都重要。。”她忽然感到自己像是被扔进水中得纸团，当吸满了水后，自然而然的沉下去。。。沉得直到自己连迷失的感觉都模糊不清了。

“喝咖啡？”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她所谓的生活方式开始好奇。

“enh..白色的Coffee，呵呵。”

“还不都一样！对身体来说，只是的一种依赖罢了。”

她觉得他这样说很独特。。是啊！喝咖啡这玩意儿对她来说，与其是一种习惯，不如说是一种依赖，绝对的依赖。。他对了，而且出乎意料。。她的心微微悸动许久。。

“呵呵，我想你是不喝那东西的。。”

“对身体不好，那东西。我很少试。”他一边用手指玩弄香烟盒，一边等着她回应。

“不加牛奶？”

“也不加糖。”他喜欢没有甜味的coffee，只是至今还未试过。这让他想起他的女孩也是个只独钟与牛奶coffee的人，常常把coffee弄成白色的，给他一杯，自己一杯。

“我相信。”

他不认为这种漫长的聊天有什么意义可言，因为总是让他想起Viky----他的女孩。。但终究是一丝睡意都没有了；仰头活动颈部的时候，他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很漂亮，----不，是特别漂亮！深夜里一个人在网吧，这样的女孩很少见，似乎是因为失去保护才来的。。他点亮手中捏的发热的烟，在吐出的白雾中仔细的欣赏对面的女孩：

白皙的皮肤；眼睛不算大，但是流露出太多专注；眉毛很淡，像是被漂白过，有点褪色，很叫人心疼；嘴唇的形状非常美；左耳椎上有一颗浅褐色的痣，显得妩媚动人。。

“没话说了？”她，五分钟以后，打来四个字。

“不是。。你见过会爬树的鱼么？”他注意到她那不算特别的网名。

“呵呵。。可我保证见过会游泳的树！”显然，这个话题让她变得活泼起来；然而这样在死前的活跃是一种残忍。从她十五岁那年起，她便离家一个人独立生活了，她从未像今晚这样需要依赖，像个孩子在父母的怀里。。

“我也相信，有会爬树的鱼存在。”他显得漫不经心，目光却情不自禁的移到对面天使的脸上。。想象她就是“树袋鱼”，觉得有充实的感觉-----天使也需要疼爱吧。。。

“长发？”他想知道，是什么会让自己这样强烈的像勾画出她的样子。

“不算长。”

“或许还不及我的长。”他已经三个月没有理发了，看上去着实憔悴。

“哈哈！阁下。。。在下止步了。。”她几乎想象不出男生留长发的样子。笑了，天真地笑。。

“呵呵，希望没吓倒你。。”他很快的回她一个笑声，同时更快地勾勒出她的样子：迷人！

“喜欢水仙花么？”她用手指浸在水仙花的细长的叶子的气息里，那淡淡的香味足以让她感到幸福。。

“嘿！喜欢那东西的人都有自恋情结。”是在一本书上读来的，他记得。幽幽的吃惊。。

“呵呵。如果你是听说来的，现在我能像你证实那是正确的。”她竟用手遮住唇型很美的嘴巴笑了起来，眼睛变得细长，很动人。。

“没什么大不了！”他急着说，“其实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自恋的倾向。”

“有过爱情么？”她问，因为她想起来有人说过，只有爱情里的人是不自恋的。

“算有过。”他咳嗽两声，好像隐瞒了什么但是很快又放弃逃避现状的方式。。那是起着过渡作用的咳嗽。。为的是想把心里的不舒服统统吐出来；却像是已经很确定的回答了。。

她觉得“算有过”三个字足以把他久逢的伤口重新拨弄开了。。

见她始终沉没，他问，“你呢？”

“有个男人同居，但我不爱他。”她用手指再次传递一种冰凉。很熟悉。

“大抵上人是这样的---永远有满足不了的一面。”他很清楚这点。。只是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同居女子。。不再是女孩了吧！他这样想着，可就是确定不了。直觉。呵呵。

“？”

“What we can’t get always seems better than what we have. Understand?”

“：）”她回他；可是在她心里，这只是形式化,就像这个笑的符号，背后包含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她不期望有任何的理解因素冲破她最脆弱的一道防线。。

“不爱他，还要在一起？”

“我不会离开他，否则我活不了。”她确定的回答。

“？”轮到他打来问号，问号上挂着轻蔑。。。

“因为他给我生活费。。。。但，不要我为他生孩子。”

。。。。。。。。

“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愿意养我。”

“你难道不能养活你自己么？你不缺手脚，也不低能！！”他像在责备，或许是关心吧。

。。。。。。。。

“不，不可能！！”她，用绝望的声音回答他。

他没有回她，这次。他觉得悲哀，却又不肯去可怜她。

“人活着真的需要勇气的，对吗？”第一次介入严肃的人生话题，她显得格格不入，很不舒服。。

“我看不见得吧。。”他却显得自然和轻松。

“噢？愿听其详。”

“氧气不是比勇气重要的多么？”他痛心的敏感到她每一句话里的脆弱，觉得自己也很无能为力。。

共鸣！

她确信：我的氧气。。也就是那每个月5，000元的生活费了！这样一想，她的泪水流了满脸都是。

。。。。。。。。

“其实，你只需要氧气，因为你只要求活着。不一定是为自己活。。”

。。。。。。。

她惊异他能如此敏锐，并且准确无误。。心里大有被人看穿后的麻木快感。况且只是一个相隔深远的陌生人，会这般了解自己的空虚和静寂。。她觉得安全以至幸福。。

指针移向凌晨五点钟，天很冷，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窗外也没有下雪，在这寒冷的腊月里。路灯还在自作多情的亮着，印在窗帘上的树影却像是活着的。。但已预言永将属于黑色调。。寂寞中那种预言是被施过魔法的。。

“不回家？”她忽然很恐惧他的离开，因为那样会有空洞和失落。。

“不！”

她笑了，感到独一无二的温度。。

“第几杯咖啡了？”他有意重新了一个话题。

“5。”凭着记忆，她回答。

“呵呵，不错啊。一小时一杯！”他觉察到女孩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也没有丧失单纯的气质。。

“你呢？没有烟还能撑多久？”她露出久违的关心。。

这时，他才注意到盒里的香烟-----五小时了，竟只花了两支烟。奇怪！平时一夜要耗上三四包烟。。这是他记起自己的女孩，从前让他戒烟的日子。。

“照样行的！因为不是别人，是你！”他附和道。

她清楚地感到一阵力量传过来。是爱么？

“以后还管你叫‘树袋鱼’？”一种接近尾声的聊天方式。

“我叫Wikii.”

许久，屏幕上逐行出现：

“愿你

在生命没有终止的

每一天里

开心并

满足

不

要

放弃！”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对她而言。。

“回去么？”换来的是，她一句生硬的催促语。

“不！”他仍坚持，没有原因。只是他相信此时的她需要这样的答案。

。。。。。。。

七点了，天开始蒙蒙亮，很不情愿的样子。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样的一天永远亮不透了。。

“我要回公司了。”他还是要学会怎样说告别的话。。

“网吧公司？”她没打算放弃最后调皮的机会。或许是想让失落减少。。

“不，网吧是我的家，不是公司。我百分百的爱留在家里。”

“那家里住着谁呢？”

“你，”他又紧接着传来，“和我。”

。。。。。。。。。

“咳咳，明天还来么？”想到她终究是一个会脸红的女子，他笑了；发出起一个网上邀请。。

“说好就不许反悔了，好么？”

因为这句话，他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她身边，拥住她，给她想要得一辈子爱的体温------她实在太缺少爱了。。也许只是也许，这只是作为男人，冥冥中的一种责任感的驱使动力在作怪。。

“一定的，Wikii. See you!”是因为有了下一次的约定吧，他到底显得洒脱。

QQ上，他暗了。。

不见了。他。窗帘上的树影变淡了，但仍是黑色调。。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呼吸到氧气之外的东西，是她一直在等的气味。。

他在网吧柜台前付完钱，对面的天使也站起身来，显得很疲惫；但从脸上看去，心中的倦意远远比过表情的深刻；细长的眸子里充满了血丝。。该是她第一次上通宵吧？他猜想，觉得眼前的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及时的拥抱，哪怕是个陌生的拥抱。。

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要先回公寓换洗一下，然后Taxi去公司。。他习惯这样，自从失去Viky。。

走出网吧，一股寒气袭来，是他所钟爱的感觉----爱和痛在一瞬间被划分得很遥远，很精致。。下意识的将衣领竖起，他突然像一块磁铁似的，被一种力量拉动，回过头来------天使就站在身后，穿着大红色的风衣，像一团不安定的火，仆仆的在他的心里燃烧了。。他终于支持不住自己最后一道防线，不顾一切的用她入怀。。。女孩的泪水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终于被解冻了，紧紧挨着他的胸膛，大声哭了。。。。

他等到了----他的女孩终于回来了。她，叫Viky，三个月前和他分手的女孩。。

第二天，他爽约了，以后也在没去过网吧了；因为结婚了。。。

她？Wikii？也没再去过。因为第二天被人发现自杀身亡了。。床边躺着的几瓶安眠药成了唯一的遗留品了。。。三个月前，同居的那个人把她甩了。生活费刚好维持到希望刚刚探头的时候。。。这是上苍独到的残忍！

那晚，她刚好20。

新叶儿 (2003-05-20 9:4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