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挪威的森林
 ligen (2003-05-10 13:15:00)顶部 | 返回 | 村上春树的森林 
 

挪威的森林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一连三天的雨,把这座原本就孤独的城市冲洗得更加苍白,巨大的观景阳台让我领略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我竟分不清远方的是天空还是大地,拉上窗帘,我忽然想听《挪威的森林》,可那张最爱的唱片滑入唱机后许久也不现点残音。它读起盘来就像我的人生一样不愿前进,按下;play;键后起身聆听窗外的音乐,我,还在这;木月却留在了17岁;直子,也住进了21岁。他们让我想起永泽与初美来了,初美的死是远在德国的永泽写信告诉给我的。我把他的信撕得粉碎,直到今天也没给他回信。可怜的初美;自杀时还记着那个声吞三只蛞蝓的人!可渡边和小林绿子呢?全世界的细雨真的落在了全世界的草坪吗?
我不语。
那片森林不语。
近三年了,我一直试图用笔写下点什么,为了我,为了她,为她告诉了我“什么是人生”,我想你不会明白,我写下关于她的文章是为了忘记她。真的!可她留下的太少了,太少了。也许她原本就想过什么也不要留下,我敲骨吸髓的回忆关于她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可渡边说得对:文章就像不完整的容器,它所能容纳的只是不完整是回忆……
那天的天空像掉了底似的一片湛蓝,仓芎下浮过的几缕带状的云,婉如涂漆匠试漆时不经意的涂了几笔,我在楼台俯看不同颜色的人往返流动,平行处一群训鸽掠过树梢,直奔远方的天空。我看了下表确认不用再等了,带上书后往图书馆走去推开那厚重的仿古木门径直走向服务台,在还书后的那刻,我忽然的就觉得心猛的空了,我呆呆的立在那里。
“还要再看几天吗?” 登记员问我。
“不了,谢谢。”我努力的笑着说。
在靠近的书架的角落我坐了下来,其实这里没有能吸引我的地方,大部分的书我都看过,而我最留恋的还是那本刚还的书。空荡荡的借阅室,柔和的四壁,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可他说我只是累了,想来这坐一坐,坐一坐。的确,穿过那片森林后我真的累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也没能吸附住我的视线,它“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散成无数的碎片,记忆的碎片,我不知所措了,随手拿了一本不知名的书后,走出了这到处都能看到“静”字的地方。
那年的这个时候,木月邀渡边逃学去打桌球。一向球技很好的木月竟输了一局,分手时渡边望了一眼木月,他怎么会想到那竟是最后的一眼。木月自杀了,在分手后的那晚,我知道那天是木月17岁的生日。木月死后渡边和直子还像木月在生时那样,但只是偶尔再聚一次了。木月的死对直子的影响有多大,渡边最清楚,像他们说的:这根本就是一个注定好的两人的世界;如同夏日凌晨升起的太阳与还在漂浮的月亮一同构筑的天空,容不得,或者很难容下第三颗星辰的闪耀,所以当木月突然逝去,就如同木月与直子的天空中,太阳突然但是永久的失去了光辉,月亮如何能明亮?渡边带着疑问去到了陌生的城市看他那最爱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直子则带上那颗渴望平静的心,也离开这城市,曾经三人的校园在这落日的余辉下竟显得那样凄凉。只有叫不出名的鸟依然还在天空徘徊,不忍离去。
回到家后我看着刚才拿的那本书,却怎么也不愿翻开第一页,在窗台边就这么靠着,靠着,睡了过去,我又来到了那片森林,那里有澄清的湖水,那里有清新的空气,就连夜晚洒在大地上的月光都那么轻盈……当我从梦中醒来时,妈站在我床边,她说我太不珍惜身体了,竟在窗台上睡了过去,高烧到了四十一度,我说:“妈,我去森林了,那好美,我想永远都留在那。”妈说她不愿我呆在那森林,那只是梦。她要我醒来。我笑了、用苍白的脸,再去阅览室已是一月以后的事了。当我出现在登记员视线内时,她竟显得有点激动,我递上书。
“你病了吗?”她关切的问。
我点点头:“我也觉着怎么会突然没影了。”
递过书她取去借阅卡登记后我在角落处坐下。作者死后不到三十年的书我是一概不看的,我以为读那些书是在浪费我的生命。但坐着无事,我便随手翻起《现代散文精编》,她不知何时在隔我一个位子处坐下,当我的余光无意中正视她的目光时,我对自己说,在这被人遗忘的世界里我们就这么相遇了,但是现在静下来细想又觉得我们也许根本就没遇到过,这已不重要了。相遇与否,相识与否,相知与否?我真的记不清了,如同两人在东京的相遇,那是第一次完全属于渡边和直子的相遇,完整的相遇,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一直深信。即使不在东京遇上,在别处两人也是能遇上的。渡边在和直子保持一米的地方望着直子的发夹,直子是那种不爱打扮的人,不是头发的需要,她连发夹也不会别的。当渡边与直子一同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熙熙攘攘的陌生人群中茫然不知所措时,成长的伤痛隐隐浮现,身旁汹涌的车流和喧闹的市声载着城市的气息,周遭全然陌生的人群构成了空旷而又拥挤的森林。两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有先开口……就这么走着,经过那片林地,安静的光线零零星星的点在重叠的宽大的叶片上,路径处有像踩在棉被上的感觉,我看着身边的这个漂亮同伴,给我印象十分开朗的她此刻竟如此安静,若不是几声鸟鸣隐约传来,这般世界便只属于我俩,帆布胶鞋踩在叶片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能告诉我吗?关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疑问。
“登记处有你个人资料,谁都可以查啊!”她继续走着。
“那你之前认识我吗?”我不甘心。
“没有啊。不过我经常在阅览室看见你,而且我想我们能成为好友。”
“就这样。”
“知道吗?在周围充满可能性的时候对其视而不见是件非常困难的事。”她收住脚步转声道。
“那我们的相识是理所当然的。”
“能这样想,说明你作为一个绅士已经去过那片森林了。”
我淡笑不语。
“从哪里看出的?”
“绅士就是做自己应做而不是想做之事的人。”
我没回她话,径直往林中深处走去,在棵树旁不自觉的停下来。“你在想什么?”她注视着我的眼睛,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注视我的眼睛,似乎要找寻失去的东西。我静静的像她注视我那样注视她。
“我在想直子与木子,他们的努力始终不能成功,最后终究要偿还成长的艰辛与无奈,难道说生与死之间只是隔着薄薄一层的纸,死亡离得如此之近,让我觉得有种宿命般的悲哀,痛苦。”
“可渡边不是说过吗?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我沉下心,手抚摸着树,她背对着我缓缓走着。“有些人有些书一生只能通读一次,然后这本打开的书就成了打开的窗,虽然还会被无数次轻推,但都没有了第一次面对他时的犹豫发呆,和理所当然般的无奈,知道吗?如同那森林中的爱情,完整的仅一段其余的都是碎片,爱的碎片。”手停下来,她也停了下来。我的思绪早已融入那片森林,关乎它的记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然而岁月里相似的感伤却是如此相同,它会随着分分秒秒而沉淀,最终在我们的生命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你能为它写点什么吗?”她转过身来大声的问我。她又如何能明白当一切都历历在目的时候,我反而无从下笔,已至于三年后的今天,下雨的今天,我才可以完全溶入他们的内心世界,想到这里我心中有种想放声大哭的悲哀。
一如往常的分别却见不到一如往常的画面,当深秋的寒风吹过街头时,她没像往常那样从口袋里掏出右手挽住我的左手,只是微笑着说:“就送到这吧!我也该走了。”我静静的久久的注视着她直到眼睛变的模糊。我想我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她去了哪,可我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来。这是许多次分别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当我再次坐到那僻静的角落,再次拿起感动过我的书,躲不过的回忆已无法梳理。随手翻了一下,一张卡片随即滑落,我轻轻的拾起细细的看着,“纵令听其自然,世事的长河还是要流向其应流的方向,而即使再竭尽人力该受伤害的人也无由幸免,所谓人生便是如此。有时候你太急于将人生纳入自己的轨道,假如你不想进精神病院,就该心胸豁达的委身于生活的河流。”这也是直子死后玲子写给渡边的信。
人生的伤感和温情在她的字里行间流淌,我沉浸在久违的情怀之中。成长的艰辛回忆的苦涩将会是我生命中永不褪色的底片,那些熟悉的场景似曾相识的感动,当我在今天,下雨的今天才体会的如此真切如此透彻,唱机不知何时已开始读盘,熟悉的音乐毫无痕迹的渗入生命轻轻拨动心弦,预演好似的推开玻璃窗,我要让窗外的世界听它奏一曲心照不宣的默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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