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明天将发表评论员文章,题为‘论中美建交以来的中美关系发展’。。。。。。”
“爸,我们去淮海路了。”
“好,玩的时候注意安全啊,小心孩子别走丢了。”
“爸,侬放心吧,家里的饭菜都准备好了,侬自己弄了吃吧。”
“哦,活活,去吧去吧。”
“爷爷再会。”
“好,再会再会。”
“对了,注意天热,别晒出病来,热了就快回来。”
“晓得了。”
啪嗒~~。老人关了收音机---这收音机看来怕是有些年头了---随后慢慢地走到几乎没有什么光线的床边,伸出他那在如此的光线下也足以看清是一双饱经了风霜的手---与其说是手那更象是农家摆在院门口曝晒的胡萝卜,只是颜色不似那般“艳丽”----在床角掏着什么,大约有15秒的时间,终于拿出了一只眼镜盒,然后顺势拿出一副左镜架有橡皮胶缠绕的黑上缘半边框眼镜,显然也是有点年头的了。
11点15分,老人在竹藤椅上大约已看了40来分钟的报纸了。平日里,老人在忙完了自己的一些琐事之后,便会独个儿坐在那张同样有些年头的藤椅上看儿媳每天早晨买菜时为他带回来的各种报纸,这已成为他退休后多年来的习惯。除此以外,便是和收音机为伴,也算是个生活自得其乐的人。
11点40分,打了30来分钟的盹的老人被突如其来的谈话声弄醒。
“请问这里是参加过韩战的老兵的家吗?”声音很显然是一位说中国话的外国男子发出的。
“是朝鲜战争吗?”
“是的,就是这个。”
“对,就是这家。”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的声音答到。
“谢谢。”这句中文倒是很地道。
当事人出现了,时钟的指针显示是11点42分。
天井的大门是开着的,只见一位穿扮很有绅士味道的男子跨过那经历过无数坎坷的门槛,很优雅的朝房间这边走来,其间还不时的四处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倒是始终没变。同时不忘用他的拄杖顶一顶自己的礼帽,按理在夏季戴着礼帽会很怪异,但他戴着却恰倒好处。这是一顶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十分流行的灰褐色礼帽,帽檐在脸上的阴影正好和他高耸的眉骨留在脸上的黑影相吻合,虽然胡须剔除的很干净,但眼角和嘴角的皱纹还是无情的表明,他和这个房子的主人一样,也是一位经历过漫长岁月的老人,不同的也许只是衣着、肤色还有在帽檐阴影下的双眼所流露出的些许锋芒。
“你是?”主人终于发话了。
来者并未作答,只是轻轻地拿下头顶的“阴影”,然后微笑的看着老人。说实话,还是这样看上去更让人感到坦然,尽管那因两层阴影产生的锋芒削弱了不少。
老人仍旧看着没有做声,显然还是没有看出个所以来。
“美国正规军第一装甲师中尉,大卫-史密斯。”仍然是那种不怎么地道的汉语。
11点54分,一杯MEXWELL速溶咖啡冲好了,虽然用镶花的玻璃杯冲咖啡多少显得不伦不类,但这杯被置于史密斯面前的咖啡却和脱去礼帽的享用者相当的契合,一种无法言状的契合感,就象礼帽之于他那般。
谁也没有说话,从进屋到咖啡登场。可能是气氛有些凝固,老人很自然地打开那台“老克勒”级的收音机。
“中国政府在伊拉克问题上一贯主张由联合国。。。”
又一声啪嗒。十二点整总是播报新闻的时刻,而但凡新闻,头条也总是国家级、国际级的内容。同样,但凡和美国有关的,也总免不了七成甚至更多的反调言论----显然,此时是不合时宜的。
“不要紧,听听很好。”终于,史密斯打破了“僵局”,“我觉得要了解一个国家,听他们的新闻是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
“是啊,如果我们当年能够相互的‘倾听’一下,也许可以有更好的解决争端的方式。”老人也终于开口了。
“YEAR,很多的争端来自于偏听和偏见,我们那次也不例外。”说着,史密斯用拳头挡住嘴轻咳了一下,然后拿起杯子,准备品尝人生中第一杯玻璃杯咖啡。
也许是不习惯的原因,杯子的高温很明显是出乎他意料的,幸好的是,手和杯子都完好无损,只有些许的咖啡溅了出来。
些许的咖啡溅了出来,落下-----爆炸的巨响,那气团分不清是烈火还是浓烟,只知道同样另人震撼心扉。那情形就好象是夜晚多云的天空,分不清白色的是云还是深色的是云,只知道久久地看着,也会有些许的毛骨悚然,即使只是些须而已。
战争已经进行到了第二个年头,志愿军第12军作战指挥部,闹钟刚响过12点,而墙上有些污垢的日历显示的是1952年9月29日。
“我们的任务是反击官岱里西山,夺回5个被敌军占据的阵地。”
“是,各部队集合,准备出发”
“各部队指挥员迅速就位,等待出发”
“娘,俺又要出战了,保佑孩儿,等俺的好消息。。。”
“你紧张吗?”“有点,不过只要相信毛主席、相信马克思主义,我们和全世界人民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是啊,我们应该感到荣幸,将来。。。。。。”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
1952年10月5日午后1点07分。
黑烟、燃烧的烈火,被黑烟遮挡的太阳、被烈火映红的太阳。河流、尸体、血,河流是由被尸体生前留下的血浸染过的雪融化成的水汇集而成的。胜利者、战败者、俘虏,一样的景致,不同的只是表明他们种族的特征,而且还是那样的不明显。
“连长,那里的一具尸体好象有动静。”
“哦,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先找些人去打扫那边的战场。”
“是!”
连长来到那蹲下,从“死者”的黄色卡吉布上衣袋里翻出一张证件之类的东西,看了看,然后标准的美式英语和山姆大叔式的语气说道:“大卫-史密斯中尉,可以去领演出出场费了。”
“你会英语?”
“从前留学时学过,在你的国家留学时学过。”
“你会把我怎样?”
“我在两个国家生活过,知道差异是如此的巨大,也许死对你来说比做俘虏更舒服一些。”仍然是标准的美英。
“生命是最重要的!”
“这点我也明白。”
“。。。。。。”
“我想你回到美国也许对我们两个国家更有帮助。”
“。。。。。。”
1964年美国佛罗里达大学。
“我们应该清醒的认识到对越南的战争对于美国乃至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年轻人渐渐的失去自我,吸毒、滥交、怪异、狂燥,是什么使得美国成为了这样的国家,使美国的年轻人成了垮掉的一代?!”
“几万条年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几万条,是几万条!!”
1988年,越战阵亡者纪念碑前。
“让我们为死难的5万名永远年轻的生命,默哀!!”
“希望世界不再有战争,全人类能够在相互的理解和宽容中和平共存。。。”
时针指向1点25分,又恢复了平静,台布上溅出的咖啡印记显然是干了,而玻璃杯也几近空了。老人用右手左右搓了一下额头,随后又顺着头皮向后顺过,眼神仿佛有些疲倦,并且一直是看着地面的。
“50年后,现在我可以很衷心的说一句:‘谢谢’。你放走了我,也放开了束缚我灵魂的枷锁,真的很感谢!”
老人依旧是看着地面。
“你的确为美国作出了自己的贡献,。。。。。。而那以后我自己又作了什么呢?我的后代、我的后代的后代又做了什么呢?尤其是在今天---8月15日这个日子里。”老人的中文变的似乎有些不地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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