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婚礼物

王菲 (2002-09-25 16:33:00)

[B]新婚礼物[/B]

那天的婚礼隆重的让我不知所措，母亲自始至终都笑个不停，显然是为我这个眼看要或者说已经成为老姑娘的女儿高兴。
参加婚宴的大多数我不认识，都是他的朋友，男人像绅士，女人像淑女。整个晚宴就像一锅沸水，闷得我几乎要晕到在人群里。雪白的婚纱穿在身上，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古战场的士兵般披着沉重的盔甲。陆续有人走过来说些我意识到却听不到的贺喜之类的客套话，我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他却兴奋异常，一杯接一杯的喝那比眼泪透明的白酒。
“怎么了，不舒服吗？”等那个胖女人转身离去时，他悄悄问我，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夹杂些许的焦急。这让我更加痛苦。
“没什么，可能是人多太闷了”我又是勉强的一笑，眼睛不时地在人群当中扫过，仍旧是那些绅士和淑女们的身影。
“喝点儿什么？冰水好吗？”他把我手中的葡萄酒放在了桌上，冲侍者打了个不算太响的响指。
那男侍像凡凡（他养的一只狗）般走了过来，姿态当然比凡凡要绅士的多。“先生，有什么吩咐？”他向前欠了一下身体，旋即又站的笔直，像某种弹性很强的下端固定的物体。
“来杯冰水!”他看都没看那侍者一眼。
这过程里我仍旧在人群中搜索，搜索希望出现的身影，可每次看到的还是那些绅士和那些淑女。
我突然哭了起来，当然没有声音，泪水只是一个劲儿赛跑似的往外涌，我控制不住的抖动着身体，极力想克制那如同幼儿园下课冲出来的小孩子般的泪水，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就像我或者许毅对我们的感情般徒劳。
“要是不舒服，到卧室里休息一下吧！”他有点儿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慌乱。
母亲扶我进了卧室，我没让她陪我，只是说想一个人呆会儿，就让她出去了。我坐在床边，抬眼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我有些讨厌自己这身装扮。
“我不能给你什么，可我爱你，我有自己的追求，我自己不怕什么，可我怕你跟着我受苦。我……”我想起许毅和我最后一次见面说的话，我没等他说完就哭着跑开了，背后留下他一个人瘫坐在被夕阳染的红彤彤的草坪上。
何必呢？不是都说清楚了么，这会子还在这儿胡思乱想！镜子里的那个我饱含揶揄地说。
不是都结束了么？就算新郎是他又怎么样，相比之下，现在可是幸福多啦！！不是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天像个真正的王妃般做个宴会的主角来着？
是啊，该清醒些！
我起身打开通往花园的偏门，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其间聊天、散步。我仍旧只是勉强地笑着应付他们的招呼，一个人静静地向前走，什么也不想，只是一个人走走，心里感觉好多了。
我在石凳上坐下，近旁没有其它人，我一个人静静地坐下，看自己手摆弄着婚纱下摆，强烈的睡意袭来，我发觉人要是不去想什么，就会这样，睡神悠然而至。于是我靠着长藤沉沉地睡去。
“姐姐，姐姐，醒醒啦！醒醒啦！”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眼睛像两颗吐鲁番的大葡萄，黑亮，睫毛扑闪扑闪，一看就让人喜欢，她怀里抱着个礼盒。
“你真漂亮，你是新娘吗？”
“是啊！”我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仙境，遇到了那里的小仙女。
“这是一个大哥哥给你的”看我醒来，她把礼盒放在了我膝上。
“哦，他人呢？”当我发现礼盒上面写着那首诗时，我心底一丝奇妙的感觉滑过，我分不清是欣喜、焦急、难过还是其它什么，总之有那么一种感觉存在。
“他说我给你这个，你会给我糖吃。”女孩仍旧闪动着她的大眼睛。
“哦，好的。”我给了她身上带的所有的糖，还有两个红包。
“能告诉姐姐他人在哪儿吗？”
“那边。”我顺着她稚气的手指望去，敞开的门外，除了那些红的、白的或者其它颜色的汽车，什么也没有，再向外，只是昏暗的路灯。
我想，他走了。
“咦，不见了，刚才就在那儿的”女孩拿着糖蹦跳着离开了。
我深深进行了一次呼吸，把眼光放在膝上的礼盒上，等了十五秒，开始拆丝带，那首诗完整的展现在我面前：

　　爱的筵席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　也要拼却的
　　一醉

“你在干什么呢？客人们都在大厅里了，怎么跑这儿来？”姐姐（他的）略微带点埋怨的语气，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礼物以后再拆，快跟我来，大家都等你呢。”
“哦，我去补个妆，马上就好。”
我慌慌张张的撕下礼盒上的诗，把礼盒放在了礼品的最里面。
大厅里喧哗的像闹市，我刚进去，立刻引来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像守财奴拣到钱一般兴奋，仿佛结婚的是他们自己。我皱了皱眉，心底升起一丝厌恶。
他不知是喝的太多还是由于过分的高兴，脸红的惨不忍睹。我不禁想起了许毅，他也喝酒，可从没这么让人感觉不舒服，简直糟透了。
罢罢，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我一直在想那礼盒里会是什么呢？
所谓的“大家都等你呢”，只是仍旧的那些绅士和淑女们搞的无聊游戏而已，大厅的正中悬着个大大的苹果，就其表面看来，健健康康，光滑的皮肤泛着红光，和他的脸色一般的红。
我被推着和他面对着一起吃那悬着的苹果，我感觉像是掉进了印地安哪个原始部落的什么庆祝活动里，莫名的烦躁。
他几次被推到我面前，偷偷吻了我几下，酒气充斥在四周，我的头有些痛。
终于，他咬了那苹果一口，大家嚷着要我履行另一半的职责。
我突然很想知道那礼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在想，如果那里面，许毅不要我完成这次婚礼，只要他那么说，我这就离开这讨厌的地方，和这些恶心的面孔。
“咬啊，快咬啊！”有人在喊。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人群忽然静了下来。
我扫了一眼周围，还是一群不认识的人，我怎么会在陌生人的包围中度过我一生中最神圣的时刻呢！
那还能怎么办？他是你的丈夫，你嫁给他，就得在他的圈子里进行你的呼吸以及一切的生命活动。
罢罢，我又进行了一次深呼吸，眼睛闭了狠狠的10秒钟，我想自己是在10秒钟里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了许毅那里，看了他最后一眼的。
我咬了一口那健健康康的如同很多人的人生的苹果。
“哦！哦！”所有的人都欢呼，似乎我拆除了一枚马上在此时此地爆炸的炸弹。
我被推着和他进了卧室，他们所谓的洞房。
人群渐渐散去，我想那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很满足的离去的，原因倒不是参加了一场欢庆的婚礼，而是消遣了一个晚上，不至于让人生的某个周末虚度而已，受别人的邀请，自己心安理得，别人心情愉悦。
我急忙去找那放在最里面的礼盒，却发现不知道谁将礼品弄的乱七八糟，好大一堆，如同某个礼品盒厂的某个车间。我尽力找着那个紫色的盒子，却发现有好几个大小、颜色一模一样的。
门忽然就开了，他走了进来，满脸的醉意，步子有点儿显然加以控制但仍旧的凌乱，我猜的透他的苦心，即使是醉成那样，仍然注意不在我面前表现粗鲁。想到这些我心底不免对他升起些许的内疚。我这是怎么了，我问自己，婚礼已经结束了，心怎么就还是不能静下来呢。
无所谓了，命运如此，礼盒里是什么，我终究是无法马上弄明白了，不可能现在去一个一个礼盒的拆看吧，我对自己说。又立刻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些许的悲哀，我是不是开始顺从于命运的摆布了呢，可，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礼盒在蜜月旅行归来的第三天打开了，他去了公司，一个月的长假过的不快也不慢，一切像流水般时急时缓，又像是每过一段都要打上烙印般，那是种慵懒但充实的感觉，我几乎忘记了礼盒以及关于它的一切，直到蜜月旅行归来的第三天，那六月的某个清晨。
我用过早点，看他走出去，在阳台上目送他那辆银白色的宝马驶出公寓的大门。
静坐在阳光下，正听cassablanca，就想起了那礼盒。
我把所有的礼盒，一个个查看，像是礼盒车间某个女工检查礼盒的合格与否般仔细。终于！
我看到了那个被我撕去封面的礼盒，我不急于打开，只是拿在手里，大脑里在猜测，究竟会是什么呢。一股海底的激流般的恐惧感突然袭来，我陡然怕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那引起恐惧的本质是什么，只是怕！
没什么了吧，都这时候了呀！难道心里还有什么不甘？
我想着，便拆开了那紫色的被我撕去封皮的礼盒，泪水瞬间涌了下来，我能怎么着呢，我这么久刚刚恢复的心绪，看来只是表面工夫，我那自认为已经平静的心田，又一次被扰乱了。
我看到的是一个已经发了霉的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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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 (2002-09-25 19:5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