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讲讲那条很久以前便消失了的河边发生过的故事,以我记忆的方式。
不过也许那并不是河,只是一潭死水或在某个隐秘之处通向外界的池塘——我想这并不重要。
那时一天中有两次,妈妈带我从河边经过,去幼儿园或者回家。然后每天两次,我会见到一个女人坐在河边,吟唱同一支歌谣。然而我对她的全部记忆仅仅是她的声音掠过河面时河水反射出的金色阳光,因为那光总是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对我来说,她的声音是那浑浊的河水唯一能够反射的光。可妈妈总是拉着我,带着一种连那时的我都觉得显而易见的嫌恶从她身边匆匆绕过。
对幼年时候的我而言,事物的光和色比声音的印象、语言的描述要深刻得多。现在的我还常常想起那条河以及河边的她。那时的阳光强烈到使我忘却了一切没有阳光的日子,忘却了她的面容,甚至忘却了激起阳光本身的那支歌谣以及她的声音。这是我一段全然无声的记忆。一直到今天,当我听见“精神病”这三个字时,我的眼前还仿佛会出现一片耀眼的阳光的金色。我想那就是她留在我眼底的杂乱的光芒。可我不知道她的金色的阳光是否能射入她自己浑沌、混乱的意识深处,就像我不知道在黑暗的水底是否能被这样的阳光温暖。
后来我不再上幼儿园。
后来原本是河的地方盖了房屋,开了商店。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读《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我这才明白,使我迷恋的金色阳光,却是她世界尽头沉寂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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