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眼中的村上#：村上春树是个怎样的人？

2013-06-25

村上春树是个怎样的人？

——评《无比芜杂的心绪》

文/高桥秀实

村上是个怎样的人？

我已经被这样问了几百遍。由于我曾经和他一起做过《地下》的采访，好像作为一个近距离接触他的人有义务汇报一样，总有人这么问我。但这很难回答。本来要用三言两语来形容一个人就很困难，更何况是世界性的村上。就算曝一些他在搭乘电车的时候，笨手笨脚地丢了车票，在检票口把浑身上下翻了个遍，喝啤酒的时候会自称“俺”，一会儿又改称“我”之类的趣事，也只会变成是我胡诌，破坏“世界的村上”的形象。虽说如此，也不能用一句“不知道”回应，让人家以为他这个人毫无人情味，也令人犯愁。我就暂且这么回答。

“就是那样的人。”

就算问我“那样是怎样”，我也回答，“就是那样。”也许算是一种搪塞，但未必不准确。真实的村上，和他文字的印象没什么差别。在日常对话时，他说话也是字字明晰，没有谎言，没有应付。不会让你感觉话中有话，如果他说“想吃炸牡蛎”，就只是“想吃炸牡蛎”的意思。暧昧的时候也暧昧得很清楚，不会像我在句尾加上“我想是不是这样呢”等含糊不清的说辞，干脆地以句点收尾。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无比芜杂的心绪》是一本理解村上真实形象的珍贵书籍。书中收录了他应邀写的解说、杂志报道、各种颁奖仪式、结婚典礼的祝词，还有从未发表过的短篇小说，读起来就像是在听村上本人说话。虽然叫《杂文集》，但文章并不粗糙杂乱。这正像长跑运动员，保持节奏坚实地垒砌文字。说起来在《地下》的采访时也是这样。在结束对被害者的采访后，村上端正地写完原稿，让负责检查的我都想求他“请等等我”。如果用长跑来打比方，就是在我休息的时候，他一直在绕着操场跑，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甩出了五十圈的感觉。

但有时候他的我行我素，都让我忍不住想吐槽。比如颁奖仪式的发言，他说“获奖的是作品，并没有我来说长道短的道理”，“对作家来说，最重要的奖或者说勋章，是热情的读者的存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等等，也不用发表如此正确的言论吧。被退稿的那篇短篇，我都想忠告他，还是不要这样好吧，还是适当有点社会性的东西比较好。但是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一如既往地走下去，就是村上的特质，也是他的才能。他对安西水丸和河合隼雄等人的人物评论非常有意思。我也是被他评论的人中的一个，所以可以断言，他的描写非常正确，正确得让人无法否认。要说为什么会写得如此正确，就像他在开篇所写的“何谓自己”一样，他无法写自己，但换成炸牡蛎这样的对象就可以写，在描写自己与炸牡蛎的关系与距离之中，自然地就写出了自己本身。也就是说，人物描写既是他自己，也是他对自己的观察。

我深刻地感受到，村上果然是没有谎言的人。不说谎话的小说家也是种矛盾的形容，但他的确是坦率地将浮现在脑海中的世界用正确的语言表达出来，正是这样岿然不动的态度抓住了众多读者。

“我想村上就是这样的人。”

我想对这本书的读者说，村上春树就是以这样的文字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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