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鸟行状录
肉豆蔻的话
赤坂肉豆蔻花好几个月时间向我讲述她的身世阅历。故事长得看不到尽头,且充满无数岔路。所以我在这里只能极为简短地(其实也不很短)介绍一下梗概。至于能否准确传达实质,老实说我也没有信心。但至少可以表述她人生各个阶段所发生事件的主要脉络。
赤坂肉豆蔻和母亲作为财产只带着随身的宝石,从满洲撤回日本,寄居在横滨母亲的娘家。娘家主要从事对台湾的贸易,战前还算财大气粗,但旷日持久的战争使之失去了大多贸易伙伴。执掌一切的父亲心脏病去世,协助父亲的次于在即将停战时死于空袭。当教师的长兄于是辞职接替父亲,但其性格原本就不适合做生意,未能振兴家业。宽大的宅院自是剩下了,但在物质匮乏的战后,寄人篱下的生活不那么令人好受。母女两个总是缩手缩脚大气不敢出。饭比别人吃得少,早上比谁都起得早,主动干家务杂活。少女时代的肉豆蔻,所有穿着--从袜子到内衣--没有一件不是捡表姐妹穿过的,就连铅笔也到处拾别人用短扔掉的。早晨醒来都是一种痛苦。想到又一个新的一天开始了,心里便一阵作痛。她想哪怕再穷也好,而只要能跟母亲无所顾忌地单独生活该有多妙啊!然而母亲无意从那里离开。"母亲过去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但从满洲回来简直成了空壳。肯定是生命力消失在哪里了。"肉豆蔻说道。母亲再不能走开,只是向女儿反复讲述愉快的往事。这样,肉豆蔻不得不设法掌握独自谋生的才能。
她并不讨厌学习,但对高中一般科目几乎提不起兴致。她无论如何都不认为灌满一脑袋历史年号英文语法几何公式之类于自己有什么用处。肉豆蔻只想尽快掌握一门实际技能以便早日自立。较之那些欢度高中生活的同学们,她实在相距太远了。
事实上,当时她脑袋里装的唯有时装,朝朝暮暮无时不在思考时装。当然实际上她没有赶时髦的余地,只是不厌其烦地翻看从哪里弄到的时装杂志依样画些素描,或者在练习本上永无休止地描绘浮上脑海的衫裙。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对服装这般如醉如痴。也许因为在满洲时不时摆弄过母亲的西式套装的缘故,肉豆蔻说。母亲衣服多也喜欢衣服,西服和服多得箱子几乎装不下。少女时代的肉豆蔻每有时间就拉出来又看又摸。但临回国时衣服不得不大半扔在那里,而腾出背囊位置来一个个塞食物带走。母亲展开要下次即将卖掉的衣服久久叹息不已。
肉豆蔻说:"对于我,服装设计是通向另一世界的一扇秘门。打开那扇小门,里面就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广阔天地。这里,想象就是一切。只要把自己要想象的东西顽强地神奇地想象出来,你就可以因此远离现实。最使我高兴的,是它不用花钱。想象一分钱也不用花,岂不好极了?在脑海中描绘花枝招展的服装并把它移到纸上,不但使我远离现实耽于梦想,而且成了我人生必不可少的内容,如同呼吸一样当然而自然。因此,我想大概任何人多多少少都是这样做的。而当我明白其他人一来不怎么做二来想做也做不好的时候,我便这样想道:我在某种意义上与别人不同,所以只能选择与人不同的人生道路。"
肉豆蔻从高中退学,转进西服裁缝学校。为筹措学费央求母亲从所剩无几的宝石中卖掉一个。她在那里从裁缝到设计学了两年实际技术。裁缝学校毕业出来,租了间宿舍开始一个人独立生活,一边打工缝缝织织,晚间又当女侍,一边到服装设计专门学校学习。毕业之后,进人一家高级妇女时装公司工作,如愿以偿地被分配到设计部门。
她无疑具有独创性才能。不仅形象图画得出色,看法想法也独辟蹊径。肉三蔻脑袋里装有想做什么的明晰图像,而且不是对他人的效仿,而是自己心中自然浮现出来的。她能够像大马哈鱼溯流而上直至大河源头那样无穷无尽地追索图像的细部。肉豆蔻废寝忘食地工作者。她以工作为乐,脑袋只有早日成为合格服装设计师的念头。她不想切外边玩,如何玩也不知道。
不久,肉豆蔻的工作得到上司承认,其流畅奔放的设计线条赢得了上司的赏识。几番见习过后,被委任独立负责一个小部门的工作。这在公司内可谓破例提拔。
肉豆蔻的工作实绩逐年稳步进展。后来不仅公司内部,外面不少同行也开始对其才华和精力流露出兴趣。服装设计这个世界既是封闭的,在某一方面也是公平竞争的社会。自己设计的服装拉到多少订单,无可辩驳地显示出设计师的实力。具体数字一出,胜负一目了然。非地有意同别人竞争,但实绩说明一切。
肉豆蔻一直埋头工作到二十五六岁。那期间她问很多人相识,有几个男子对他表示过好感,而她同他们的关系却浅尝辄止。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对灾肉之躯的人怀有很深的兴趣。肉豆蔻脑袋里满满装着服装图像。较之实实在在的人,她觉得服装设计图更为有血有肉活龙活现。
但二十七岁时,在服装界新年晚会上认识了一个相貌奇特的男子。男子脸形虽还端庄,但头发乱蓬蓬的,下领和鼻端尖如石器。看上去与其说是妇女服装设计师,更像是个狂热的宗教活动家。比肉豆蔻小一岁,瘦如钢筋,眼睛深邃无底,富有挑衅性的视线存心让人不舒服似地到处扫描。然而肉豆蔻从那眸子中发现了自身的投影。对方当时只是尚不出名的服装设计新手,两人见面也是第一次。当然其传闻肉豆蔻是听到过:有特异才能,但傲慢自私动辄吵架,几乎无人喜欢。
"我们两个算是同类,两人都是大陆出生,他也是战后只身一人坐船从朝鲜撤回来的。他父亲是职业军人,战后过了一段相当贫苦的日子。小时候母亲得伤寒死了,因此他也才开始对女人服装感兴趣。才华是有,但为人处事简直笨拙得无以复加。自己是搞妇女服装设计的,却一到女人面前就脸红,举止粗鲁。就是说,我俩双双都像是失群的动物。"
第二年两人结婚了。那是1962年的事,转年(东京奥林匹克那年)春生的孩子就是肉桂。名字是到肉桂吧?大概?肉桂一出生,肉豆蔻就把母亲接来照看孩子。她从早拼命干到晚,没时间照料幼小的孩子。所以肉桂几乎是由祖母一手带大的。
至于是否真的把丈夫作为男性来爱,肉豆蔻并不清楚。她不具有做此判断的价值基准,丈夫那方面也是如此。将两人结合在一起的是偶然邂逅,是对于服装设计的共同热情。尽管如此,结婚头十年对双方都可谓硕果累累。两人一结婚便同时离开所在的公司。独立开了一门服装设计事务所。那是青山大道后街一栋小楼里朝西的小房间,通风不好,又没空调机,夏天汗出得手里铅笔直打滑。无须说,工作一开始并不一帆风顺。两人都令人吃惊地缺乏实际能力,或轻易落入不良对手的圈套,或因不知同服装界惯例拿不到定单,抑或犯下无可设想的简单错误,事业无论如何也走不上正轨,险些落到负债夜逃的地步。突破口是肉豆蔻由于偶然的机会找到一位高度欣赏两人才华并发誓效忠的精明强干的经理。此后公司严然证明以前的挫折纯属子虚乌有识地蒸蒸日上。销售额逐年倍增,两人白手起家的公司在1970年取得了堪称奇迹的辉煌成功,就连不请世事自视甚高的她们本身也始料未及。两人增加职员人数,迁入主要大街的大写字楼,在银座、青山和新宿开了直销店,首创的名牌得到舆论界广泛报道,而广为世人知晓。
随着公司的发展壮大,两人分担的工作性质也发生变化。服装设计虽说是一种创作行为,但与雕刻与写小说不同,它同时也是涉及很多利益的商业行为棗不是说只消关起门来一个人鼓捣自己喜欢的东西即可,而需要有人出头露面。作为商业的贸易额越大,这种必要性越是迫切。必须有人到晚会和服装表演会上寒暄致词或闲聊,有时还要接受舆论界采访。肉豆蔻完全无意扮演这样的角色,结果由丈夫走在前台。而丈夫也和肉豆蔻同样不擅长交际,起初甚为痛苦。面对陌生人他无法谈笑自如,每次回来都筋疲力尽。但大约持续半年之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对出面讲话也不似以前那般不堪忍受了,笨嘴笨舌虽一如从前,但与年轻时相反,他的这样生硬与木讷竟似乎成了吸引人的魅力。人们没有将他冷若冰霜的应答视为不谙世事的傲慢,而作为别具一格的艺术气质接受下来。为时之久,他甚至开始对自己
所处立场自得其乐起来。如此一来二去,他竟被誉为一个时代的文化精英。
“你恐怕也听到过他的名字。”肉都蔻说,“但实际上当时设计工作的三分之二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他大胆而有独创性的构思已作为商品步入正轨,他已经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他的构思,而使其展开、扩大和成形是我的任务。公司规模扩大以后我们也没有从外面请设计师。当帮手的人固然增加了,但关键部分只我们自己干。这里边绝没有什么等级意识,我们想做的只是我们自己心目中的服装。什么市场调查呀成本计算呀会议呀,一律不屑一顾。如果想做这样的衣服,就直接设计成样,最大限度利用优质布料,投入时间精心制作。别的厂家用两道工序做的地方我们用四道,别的厂家用三米布料做成的地方我没用四米。检查一丝不苟,不中意的绝不出手。卖剩下全部扔掉,不搞减价处理。当然价格也高一些。最初同行们都不以为然,认为不可能成功。但最终我们的服装成了一个时代的象征之一,就像彼得·马科斯的画、伍德斯托克(Woodstock:纽约东部一个小村庄,一九六九年八月十六日在此举行了有三十人参加演出的大型音乐演奏会)、《逍遥骑士》(《EASY
RIDER》,美国电影,意为“飙车手”,一九六九年上映。该片表现两个年轻人骑摩托车横穿美国大陆的流浪生活,开拓了美国新电影之路)这类东西一样。那时设计服装实在叫人心花怒放,再大胆的设计都不在话下,都有顾客跟上来,简直就像脊背生出大大的翅膀,任凭哪里都可自由非去。
但从事业进入顺境时开始,肉都蔻和丈夫的关系就逐渐疏远了,一起工作时她也不时觉得丈夫的心似乎在别处晃晃悠悠地游转。往日亮闪闪如饥似渴的光已从丈夫眼睛中失去,一不如意便顺手仍东西的暴烈脾性也已几乎不再形诸于色,而若有所思怅然远望的时候多了起来。两人在工作场所以外几乎不再说话,丈夫夜不归宿也已不鲜见。肉豆蔻隐约知道丈夫有几个交往中的女人,但她没怎么受伤害—两人已长期没有肉体关系(主要因为肉豆蔻感觉不到性欲),丈夫另找情人亦情有可原。
丈夫被杀是在一九七五年末。那时肉豆蔻四十岁,儿子肉桂十一岁。他在赤阪一家宾馆房间里被人用刀刺死。上午十一时女工用万能钥匙开门进来打扫房间时发现了尸体。浴室里洪水泛滥一般到处是血。身体里所有的血一滴不剩地流了出来,另外心脏、胃、肝、两个肾、胰脏都已不在体内。看样子是凶手把这些内脏割下来,脸朝上放进塑料袋或什么袋子拿去了哪里。脑袋从身体上割下来,脸朝上放在马桶盖上,面部也已被割损。看来犯人是先割头毁面再回收五脏六腑的。
切除人的内脏需要锋利的刀具和相当高的专业技术,起码肋骨要用锯锯断几根,既花时间,又弄得到处是血。何苦费这番麻烦呢,令人费解。
宾馆服务台人员记得他是头天夜里十点左右领一女子办的住宿手续,房间在十二层。但正值年末忙的时候,只知对方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漂亮女子,身穿红色风衣,个头不太高,仅此而已。但那女子只带了一个小钱夹。床上有性行为痕迹。从床单上回收的阴毛和精液是他的,房间里留下很多指纹,多得没办法搜查。他带来的小皮包里,仅装有用来替换的内衣和化妆品、一本杂志和一个夹有工作文件的纸夹。前夹中十万多元现金和信用卡一起剩了下来,但应该带在身上的手册没找到。房间里没有打斗的痕迹。
警察调查了他的交际范围,未能发现同宾馆服务人员所说特征相符的女性。名录中有三四个女性,但据警察调查,都不存在怨恨和嫉妒情节,而且均有不在场证明。而时装界纵另有人对他不怀好意(当然有几个,没有人回以为那里是充满温馨友爱气氛的世界),但也不至于对他怀有杀意。至于具有用刃器剜出六个内脏的特殊技术之人,就更加难以设想了。
由于是世所闻名的服装设计师,案件被报纸杂志广为报道,甚至成了不大不小的丑闻。但警察讨厌案件被作为猎奇性杀人案弄得沸沸扬扬,遂以种种技术原因为由未公布内脏被人剜走这一点。还有传闻说是不原声誉受损的那家名牌宾馆打通关节施加了压力。结果只发表说他在宾馆一室被人用刃器刺杀。其中“有所异常”的风言风语固然是有的,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警察大规模搜查过,可到底没抓住罪犯,甚至杀人动机都不得而知。
“那房间现在还钉得严严实实呢!”
丈夫遇害的翌年春天,肉豆蔻将公司连同直销店和库存和名牌商标一并卖给了一家大型服装厂。负责出售的律师拿来文件时,她几乎未加细看就默默盖了印章。
公司脱手后,肉豆蔻发觉自己对服装设计的热情已荡然无存。以往曾与生存同义的那无可抑止的欲望水脉居然唐突而彻底地归于干涸。偶尔受人之托也接受过服装设计,并且也能作为一流行家做得得心应手,但从中已感觉不到喜悦,味同嚼蜡,就好像他们连她的内脏也一古脑儿剜走了。知道她往日精力和别开生面的设计才华的人记忆中将其视为传奇性人物,这些人人虽然仍在求她设计,但她除百般推辞不掉的以外一概不予接受。她听从税务代理专家的忠告,将出售公司的钱转买股票和搞不动产投资,由于景气,资产逐年膨胀。
公司脱手后不久,母亲因心脏病死了。八月里一个大热天,母亲正在门口洒水,突然说一声“心难受”便躺在褥子上发出极大的鼾声而再未醒来,于是只剩下肉豆蔻和肉桂两人。以后一年多肉豆蔻几乎是足不出户,一直关在家里。她像要一举捞回迄今人生中未曾得到的平静和安详似的,日复一日坐在沙发上眼望庭院,饭也不正经吃,一天睡十个小时。按理已到上初中年龄的肉桂代母亲料理家务,家务之余弹莫扎特和海顿的奏鸣曲,学会了几门外语。
如此度过了近乎空白的安静的一年之后,一个极偶然的机会使她得知自己具备了某种特殊的能力。那是她完全陌生的奇妙能力。肉豆蔻推想那天大约是代替其对服装设计的汹涌激情而在自己体内萌生出来的。实际上那也成了肉豆蔻取代服装设计的一项新职业,尽管不是她主动寻求的。
那起因在于一位大百货商店老板的夫人。夫人年轻时当过歌剧歌手,聪颖而充满活力。她在肉豆蔻成名之前即已注意到其作为服装设计师的才华,给过不少关照,倘若没她的支援,公司很可能早已破产。由于这样的关系,肉豆蔻决定为夫人独生女的婚礼而给母女两人挑选衣裳搭配服饰首饰。这并非特别难的工作。
不料在边等试缝边同肉豆蔻闲聊的时间里,夫人突如其来地双手抱头,踉踉跄跄蹲在地板上。肉豆蔻愕然地抱住她的身体,用手摩挲她右侧的太阳穴。肉豆蔻不假思索反射性地感觉出那里有什么存是。她手心可以感到其形状和感触,恰如从口袋外面触摸里面的物体。
由于不知所措,肉豆口闭目思考别的事情。她想到新京的动物圆。休园日空无一人的动物园,惟独她作为主任兽医的女儿被特许进入。对肉豆蔻来说那恐怕是她以往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在那里她得到呵护得到关怀得到许诺。这是最初浮上脑际的图像。无人的动物园。肉豆蔻逐一浮想起那里的气味、光的亮丽、空这云絮的形状。她一个人从一个兽栏走去另一个兽栏。时值金秋,天高气爽,满洲的鸟们成群结队从这片树林飞向那片树林。那是她本来的世界,有是在多种意义上业已失却的世界。不知经过多长时间,大人开始慢慢站起,想肉豆蔻道歉,虽仍未恢复常态,但剧烈的头痛似已过去。几天后,肉豆蔻作为工作酬金收到一笔意想不到的款额,她很感吃惊。
此事大约过去一个月的时候,商店老板夫人打电话邀她一起吃午饭。饭后夫人把肉豆蔻领到自己家里,说有事要确认,求她再摸一次自己脑袋。也没理由拒绝,肉豆蔻便照做了。她坐在夫人身旁,手心轻轻贴在夫人太阳穴,她重新在那里感觉到了什么。她聚精会神试图摸出其形状,然而她刚一集中精神,那个什么便一扭身迅速改变了形状。它是活的。肉豆蔻多少有点惶恐。她闭起眼睛想新京的动物园。这没有什么难的,只要想起即可,想起她曾为肉桂讲过的故事极其光景即可。她的意识离开肉体,在记忆与故事之间的狭窄地带彷徨,之后返回。注意到时,夫人正拉着她的手致谢。肉豆蔻什么也没问,夫人什么也没说。肉豆蔻一如上次略有疲劳,额头微微出汗。告辞夫人说特意请她来一次,又递过一个酬金信封,但肉豆蔻郑重谢绝了,说这次不是工作,况且上次已拿得够多了。夫人也没勉强。
几个星期后,夫人引见了另一个女士。女士四十有余,身材不高,眼睛深陷儿目光敏锐。衣着很高档,但除一枚银结婚戒指外别无饰物,凭气氛不难明白来人不是普通身分。商店老板夫人事先对肉豆蔻耳语道:“那个人希望你像给我做过的那样给她做做,别拒绝。酬金只管默默收下,因为从长远看来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们都是必要的。”
她和那女士单独留在里面的房间,她同样用手心按在对方太阳穴上。那里有别的什么,比商店老板夫人的要明显,动得也快。肉豆蔻闭目凝息,不让他动。她更加全神贯注,更加真切地追踪记忆。她进入其细褶之中,向那个什么输送自己记忆的余温。
“这么着,我不知不觉做上了这项工作。”肉豆蔻说。她知道自己已被卷入已股巨流之中。不久,长大的肉桂开始给她帮忙。